從醫院複查出來時,撞見了傅遲。
他看見我手裏攥著的報告單,下意識想來拿。
“你生病了?什麼時候的事?”
我平靜的塞進包裏:“團裏每年的體檢罷了。”
我看見傅遲手上還沒摘下的銀鐲。
他從不喜歡在手上戴華麗無用的飾品。
注意我的目光,他慌了一瞬,把話題引到別處。
“這一年,你為什麼沒去我的墓前祭拜?”
多新鮮呢。
“你的兄弟沒告訴我墓地的位置。”
“怎麼可能?他們不告訴,你就不去問?這不像你。”
他傾身壓過來,把我抵在旁邊的車門上。
“你這麼愛我,沒為我殉情?”
依舊是勢在必得的笑容,可我卻無心奉承。
《霸王別姬》裏,程蝶衣一句“從一而終”,似乎欽定了戲子情深。
我也該為他自刎。
可是,憑什麼呢?
見我一直沉默,傅遲反倒遞來一張報告。
是體檢單。
“除了失憶,我身體一切健康,做婚檢也沒問題,改天一起?”
我知道,傅老爺子給他下了死命令,今年必須完婚。
無疑,我是最適合的對象。
“生日宴上的求婚你看著準備就行,反正…我會同意。”
“他們說了,你跟著我八年,理應有個名分。”
傅遲從不屑於對我說愛。
盡管他會豪擲千金的為我買下戲院。
在演出時學著觀眾怎麼為我叫好。
去聽他根本不懂的西皮流水,二黃搖板。
可他不會承認自己對我有愛。
但對那個女孩,他的告白信手拈來,像吃飯喝水一樣。
為什麼呢?
因為他篤信,我的愛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完結。
回到家裏,蘇晨拿起複檢單仔細看。
“康複的還不錯,但還是要注意休息,老婆,我抱你去午睡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環住我的腰,隻字不提傅遲的事。
蘇晨是傅遲最好的兄弟。
如今成了我的未婚夫。
一年前,是他打電話告訴我傅遲的死訊。
也聽到了我出車禍的慘狀。
蘇晨覺得自己有罪。
所以這一年的康複訓練,是他陪著我日日夜夜。
從贖罪到愛慕,蘇晨滿心滿眼都是我。
第一次,我從別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那個使勁渾身解數,隻為搏心上人一笑的自己。
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張揚的紅玫瑰。
為了愛情,甘願燃燒自己的月季罷了。
我環住蘇晨的脖子。
“傅遲的生日宴,你陪我一起去。”
摸著他的手,我感受到他掌心的冷汗。
“也好,老婆,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圈裏的共友紛紛知道了生日宴求婚的事。
他們中間,有知道我出車禍的人。
“躺了一年了,還沒認清他的嘴臉嗎?”
“晚晚,別再傻了!傅遲其實根本沒有死…唉。”
“他那樣對你,你還去求婚?”
看著消息欄裏的慰問和疑慮,我輕笑一聲。
我當然會去求婚。
傅遲的狐朋狗友發來一張圖片,是生日宴的現場。
滿目的玫瑰,紅的刺眼。
“傅少說啦,嫂子,你就跪一下,其他的他都備齊了。”
“他雖然失憶了,但這次是真的用心,提前祝哥嫂百年好合啊!”
照片中間的桌子上,躺著我八年前送傅遲的那枚戒指,款式老舊。
我悄悄拿出一枚刻著名字的最新款戒指,藏在提前訂好的花束裏。
傅遲,我不會對同一個人求兩次婚。
既然你精心準備了求婚的場子。
我怎麼能浪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