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辭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病房裏。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見到了一臉憔悴的商霽川。
他見她醒來,眼底的焦急與緊張散了些,雙手緊緊攥著她的右手,一開口就是滿溢的關切:“太好了,清辭,你總算醒了!”
她嘗試著說話,卻發現嗓子像是在海水中泡了一整夜,發不出一點聲音。
商霽川注意到這一點,連忙解釋:“清辭,你現在沒辦法說話。醫生說,因為你在池水中泡得太久了,灌了太多含有消毒液的池水,影響到了聲帶。”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請了國內最好的專家來為你整治,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滿臉的擔憂不似作假。
江清辭點點頭。
商霽川望著她沒有血色的唇色和臉色,頗為自責:“都怪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他說著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把她嚇了一跳。
“所以清辭,我想還是讓莊凝煙回來照顧你吧,她畢竟也算是家裏的老人,有她照顧你我比較放心。”
江清辭定定地注視著他的雙眸,眼中閃過一絲嘲弄。
她是在與他結婚後才知道商家有一位愛了他十八年的女保姆,叫做莊凝煙。
但那個時候,她全身心信賴愛著商霽川,從不覺得那個保姆是個問題。
直到三年前,他突然將莊凝煙辭退,理由是擔心她知道後心裏不舒服。
江清辭雖然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多想什麼。
沒有懷疑自己根本沒有提出過這件事,他為何要著急地換掉莊凝煙。
現在她明白了,因為莊凝煙懷了他的孩子。
沒有等到江清辭的回答,商霽川默認她同意,下午就將莊凝煙帶到了病房。
“凝煙,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清辭的身邊,好好照顧她。”
他眼神晦暗不明地望著此刻低眉順眼的女人,“恪守好你的本分!”
“是,商總。”
莊凝煙乖巧應答。
江清辭望著眼前的女人,盡管換了樸素的工作服,但是手腕帶著一隻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女表,搭配著卡地亞的鑲鑽手鐲,難掩長期養尊處優的氣質。
她壓了壓嘴角,心中湧起一陣悲涼。
待到商霽川離開後,莊凝煙立刻換了一副麵容。
眉梢囂張地挑起,紅唇勾起帶著挑釁,眼神中的謹小慎微已經轉變為肆意張揚。
“夫人,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幫你做?”
江清辭漠然地移開視線,看向窗外。
莊凝煙輕笑了一聲,自顧自地拿起杯子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坦然自若地坐在了病床邊:“說起來,接到商總電話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誰知道,他竟然讓我來照顧你!”
她語氣帶著不屑:“我氣瘋了,本來不想過來。後來轉念一想——”
“這也許是個讓你知道真相的好機會......”
聞言,江清辭呼吸一滯,視線對上她得意的雙眸。
莊凝煙打開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是兩具交纏在一起的雪白肉體,響在耳邊的叫聲與喘息為冰冷的病房添上一絲火熱的氣息。
分明就是她與商霽川的模樣。
一股巨大的惡心從胃部升騰而起,直衝食道。
“嘔——”
江清辭直接趴在床邊吐了出來。
莊凝煙歪著頭笑了笑:“夫人這就受不了了?若是我告訴你,我與商總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即將還要有第二個孩子,你是不是得徹底瘋了?”
“哈哈哈——”
笑容得意又猙獰。
江清辭像是要將胃裏吃進去的東西通通吐出來,胃酸腐蝕著食道,痛得她想流淚。
她下意識抓起床頭的水杯徑直砸向莊凝煙。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
滾燙的開水燙得莊凝煙淚水直流,玻璃杯正中她的額頭。
鮮血從腦門往下直淌,看起來可怖極了。
在專家房間詢問病情的商霽川聞聲趕到,看到這一幕頓時瞳孔驟縮。
他飛奔到江清辭身邊,扶著她在床上躺好,然後不耐煩地看向莊凝煙,在看清她額間的傷口時神色微變:“這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商總,是我沒有照顧好夫人!可能是因為這水太燙了,夫人不喜歡,我馬上就去換一杯溫水!”
說罷,莊凝煙含著淚跑了出去。
商霽川眼神鎖定著她的背影,猶豫了幾秒轉過身來,拍了拍江清辭的手背,溫聲說道:“清辭,你沒事吧?都是凝煙太不小心了,我去訓斥她一番。”
轉身速度快得江清辭都來不及抓住他的衣角。
望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她咬緊下唇,跟了上去。
醫院走廊的盡頭。
莊凝煙埋在商霽川的懷中,淚水漣漣地說些什麼。
他則是用手撫摸著她的發梢,眉眼之間帶著憐惜:“好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清辭是我的命。你替我好好照顧她,等她出院後我陪你和孩子出國玩一趟......”
轉角的柱子後,江清辭像是雕塑一般愣在原地,指尖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光潔的地磚上。
心臟像是被絞肉機攪得粉碎,痛到麻木。
商霽川口口聲聲說愛她,可連她掌心被玻璃割傷都沒有發現......
多麼可笑。
商霽川再次回到病房時,江清辭已經躺在床上。
“清辭,別生氣了,我已經訓斥過凝煙了,她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你的。”
回答他的,是她從抽屜裏掏出的一張白紙,指著空白的地方,用極其沙啞的嗓音說了句:“簽......名。”
商霽川望著眼前的白紙微微一愣,正想問些什麼。
卻聽到門外傳來一身驚叫,他臉色驟變,飛快地在白紙上簽下名字。
然後轉身離開:“清辭,我出去看看——”
江清辭眼中一片死寂,在白紙的最上方寫下五個大字。
——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