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後翻。
可之後的內容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我經過他時,裝作不經意落了帕子,等他撿起來還我,我蠻橫地抬高下巴,不讓他發現我有多麼喜歡他。
再比如,我爬樹偷看他練劍,卻不慎被馬蜂蟄了臉,疼得眼淚汪汪,卻不敢出聲。
......
我幾乎不敢去看沈昀的表情。
沈昀掀了書案,巨大的聲響驚動了侍衛。
侍衛破門而入,隻見一地狼藉。
沈昀氣得渾身發抖,他攥緊拳頭,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朕要去天牢。”
天牢中怨氣彌漫,暮荷抱膝而坐。
獄卒打開牢門,沈昀走進來,摘了黑兜帽:“李舜華究竟在隱瞞些什麼?”
暮荷搖頭:“小姐口風很嚴,奴婢也不知道。”
沈昀陰鷙地盯著她: “朕沒工夫兜圈子,你要不說,別怪朕翻臉無情。”
暮荷的十指被夾在木棍裏。
骨裂聲響起,暮荷咬著牙忍耐。
“肯說了嗎?”
暮荷虛弱道:“奴婢不知該說什麼。”
“好,好得很,”沈昀怒極反笑,“倒是個硬骨頭,繼續加刑,直到她說。”
不要!
暮荷是無辜的!
我聲嘶力竭地嘶吼,卻隻是繞過他耳畔的一縷陰風。
我眼睜睜地看著燒紅的鐵塊烙上了暮荷的肩胛。
豆大的汗珠沿著她慘白的臉滾落。
刑官轉動鐵柄。
皮肉剝離的細微聲響混著焦煙升騰。
暮荷嘶聲慘叫。
我也捂著耳朵,不忍再看。
可那些慘叫聲,卻依然不依不饒地鑽進我的耳朵裏,心裏。
幾輪刑罰後,暮荷痛到意識模糊,動了動嘴唇。
沈昀皺眉:“她在說什麼?”
刑官盯著暮荷的口型,猶疑道:“陛下,她說,貴妃是賊。”
沈昀眯眼:“賊?”
暮荷暈了過去。
刑官探她的鼻息:“陛下,她怕經不住刑罰了。”
沈昀手指輕敲著檀木椅,眸光流轉,像想到了什麼:“把她弄醒。”
一桶冰水兜頭潑下。
暮荷嗆了水,咳得撕心裂肺。
沈昀命人端來炭盆。
他笑中藏了幾分漫不經心的殘忍:“你口口聲聲說李舜華死了,那朕便當著你的麵燒了這最後的遺物。”
炭火燒得正旺。
沈昀慢裏斯條地燒著那些紙。
一頁一頁。
烈焰瞬間吞沒那些墨跡。
心口的劇痛像蛛網般將我緊緊包裹住。
我疼得痙攣,幾乎窒息。
暮荷的口中發出淒厲的悲鳴。
她拚命掙紮,鐵鏈嘩啦作響,血濡濕了衣衫。
可無濟於事。
漫天的紙灰宛如黑色的雪。
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暮荷眼中湧現出晶瑩的淚水,她喃喃道:“小姐,暮荷沒用,沒有替你討來公道,還害你的遺物被毀。”
“公道?”
沈昀一腳踢翻了火盆,眸中倒映著火光,如淬了毒的刃。
他拽起暮荷的衣襟。
“她李舜華要討什麼公道?她真以為留下一本不知真假的破手劄,就能讓朕動搖嗎?”
暮荷眼中流露出了憐憫:“陛下,在冷宮中陪了您八年的人,不是貴妃,是小姐。”
“胡說八道。”
“你們隔著一堵牆談天說地。小姐在牆角偷偷挖了個小洞,怕您挨餓受凍,常常把自己的份例銀子、吃食偷偷塞過去。”
“閉嘴。”
“那年冬天宮裏鬧時疫,您怕傳給太後娘娘,自己躲到廢棄的宮室等死......是小姐!她不顧宮規禁令,像瘋了一樣找您。她找到您時,您已經燒糊塗了。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您七天七夜,自己卻染上了疫病,差點沒能熬過來!”
“閉嘴。”
“可小姐不知道,在她九死一生的時候,陛下卻重獲聖寵,還在宮宴上將丞相府的白小姐認成了她!”
“朕叫你閉嘴!”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眾人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暮荷卻毫不畏懼,她的眼眸湛亮如星辰。
“小姐愛了你足足二十年,又怎麼舍得傷害你?”
“我從六歲起,便跟在了她身邊,她根本不是你們口中蛇蠍心腸的毒婦!”
“小姐是個別扭善良的姑娘,不肯對任何人說她的苦衷,寧願背著汙名去死。”
“可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