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皇帝為博樓蘭亡國公主一笑,拆了半個京城的紅牆,隻為給她的雪獒做生辰宴。
坍塌的牆垣壓垮上百戶民宅,寒夜裏被凍死的嬰孩用草席裹著,成排擺在巷口。
滿朝都罵古蘭朵是禍國妖姬,我身為皇後,罰她在偏殿抄寫女誡以平眾怒。
裴玄澈卻認定我悍妒,竟逼我在臘月冰水裏給太監洗汙濁衣褲。
我累得栽進冰桶,腹中三月的孩兒也混著血化在汙水裏。
他卻隻遠遠瞥了眼血盆:
“嬌氣什麼,這點苦都受不住?”
“有了今日的教訓,看你日後還敢不敢苛待朵兒!”
後來邊疆來犯,我自請效仿昭君和親,換一國平安。
可誰曾想,那個將我棄如敝履的帝王,竟在我離京三月後。
攜傳國玉璽追至邊關,跪在漫天風雪裏抓著我的裙角:
“綰荷,江山朕不要了,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
我在一片刺骨的寒意中暈厥過去,再睜眼時已躺在鳳儀宮的床榻上。
小蓮撲到榻邊,摸到我身下的血,雙眼通紅:
“娘娘!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站住!”
我扯住她的衣袖,聲音嘶啞:
“不許去,誰也不許驚動。這孩子......就當從未來過。”
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裴玄澈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皇後,你可知錯?”
“朵兒在這宮裏無依無靠,你身為皇後,本該容人,卻偏要與她計較,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我輕輕抽出手,聲音裏裹著化不開的苦楚:
“您是天子,錯的自然是臣妾。”
裴玄澈臉色稍緩,坐在榻邊握住我的手:
“知錯就改便好。你前些日子診出有孕,仔細著些,別總氣性大傷了自己。”
他這話聽是關心,卻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或許他在乎的,隻是我肚子裏那個能為他延續血脈的孩子。
我抬眼望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皇上不必掛心,臣妾生來命賤。”
“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也正好給古蘭朵讓位,成全皇上的心意,豈不兩全其美?”
裴玄澈臉色驟沉,顯然被我的話激怒,揚手就要發怒。
可看著我蒼白的臉,手僵在半空,最終重重甩在自己腿上。
“蘇綰荷!你就非要這般跟朕強?”
我看著他的動作,心卻更涼了。
他終究是在意我的,隻是這在意,永遠排在古蘭朵之後。
不等我再說什麼,古蘭朵貼身宮女慌慌張張闖了進來:
“皇上!不好了!我家主子投了太液池,如今昏迷不醒!”
裴玄澈臉色大變,方才那點關心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身就往外走:
“傳來宮裏所有太醫!朵兒若有半點差池,朕誅他們九族!”
小蓮急得衝上前,跪在廊下攔住裴玄澈的去路:
“皇上!皇後娘娘在冰水裏泡了兩個時辰,身子虛弱,也需要太醫啊!”
裴玄澈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我,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皇後體健,腹中胎兒一向安好,缺幾日醫治死不了。”
“想必皇後,也不會跟朵兒爭這一時長短。”
我望著他,忽然想起大婚那日,他握著我的手說。
綰荷,朕此生定不負你。
想到這,心口像是被刀子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喘不過氣。
我垂下眼,聲音輕得像歎息:
“這是自然。蘭朵公主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自然該緊著她。”
裴玄澈揚了袍子大步走出去,再沒有回頭。
殿門關上的瞬間,小蓮再也忍不住,哭著幫我擦去身下的血跡:
“娘娘,您何苦要瞞著皇上?這可是他的親骨肉啊......”
我閉上眼,眼淚無聲地滑落:
“告訴他又能如何?”
“他眼裏隻有古蘭朵,我的兒子......就算生下來,也不過是惹人厭煩的存在。”
小蓮心疼我,氣鼓鼓地說:
“那個樓蘭公主,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模樣,皇上怎麼就被她迷成這樣?”
我苦笑一聲。
樓蘭城破那日,使者捧著降書,將古蘭朵獻上求和。
裴玄澈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失了神,讚她是雪山上最美的雪蓮。
從那天起,他就像著了魔。
他為她建玉芙宮,尋遍奇珍,甚至為她千裏迢迢運來西域雪水滋養花草。
可古蘭朵從不領情,動輒金簪割腕,服毒尋死。
每次都能讓裴玄澈方寸大亂,對她愈發小心翼翼。
而我這個皇後,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我握住小蓮的手,聲音疲憊:
“我現在什麼都不求了,隻求能保我蘇家平安。”
這深宮之中,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是個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