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旖月最終還是被大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她醒來時，房間裏空蕩蕩的，隻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婢女見她醒了，連忙過來勸她再休息一會兒，可她卻直接穿上外袍，踉蹌著下了床。

“小姐！您還不能下床走動！”婢女驚慌地攔住她。

“我快死了，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決絕。

婢女被她空洞的眼神嚇到，下意識退了一步。

林旖月就這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她去往城中裁縫鋪，為自己訂了一套新衣。

當她回到家時，顧淩川和林硯舟正坐在前廳的椅子上，聽到動靜，連頭都沒抬。

“舍得出門了？”顧淩川冷笑，“不裝死了？”

林硯舟翻著手中的信件，語氣譏諷：“為了讓我們放過你，連你命不久矣這種謊都編得出來？”

“就算你真的死了，”顧淩川終於抬頭看她，眼神冷得像冰，“我們也不會心疼你一分。”

林旖月站在門口，陽光從她身後照進來，在雕花青磚地麵上投下一道單薄的影子。

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哭鬧，隻是靜靜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接下來的幾天，林旖月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安靜得像個幽靈。

顧淩川和林硯舟難得沒有找她麻煩，甚至覺得她終於“懂事”了。

直到她生辰那天。

顧淩川敲開她的房門，手裏拿著一件精致的衣裙，“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們為你準備了一份驚喜。”

林硯舟站在他身後，難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換好衣服，我們帶你去個地方。”

林旖月看著他們臉上虛偽的笑容，忽然覺得可笑。

她知道他們準備了什麼“驚喜”。

他們打算在今天告訴她，父母和林婉寧根本沒死，一切都是一場戲。

他們還會大發慈悲地說，隻要她以後不再針對林婉寧，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可是……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還要打扮一下，”她輕聲說，“你們先去吧。”

林硯舟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點頭：“快點，別讓我們等太久。”

等他們離開後，林旖月換上了從裁縫鋪為訂的衣裙，紅色的裙擺，像火一樣熱烈。

但她沒有去他們擺宴席的天香樓，而是獨自走向了江邊懸崖。

夜風吹起她鮮豔的裙擺，江水在腳下奔流不息。

她站在懸崖邊，望著遠處城內璀璨的燈火，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父親把她扛在肩頭看煙花；

母親溫柔地給她梳頭發；

林硯舟會為了她一句“想吃蜜餞”，跑遍整條街的糕點鋪；

顧淩川曾在同樣的星空下，紅著臉對她說：“月月，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那些美好的回憶，如今想來，竟像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這時，顧淩川小廝氣喘籲籲找過來：“林小姐，您怎麼跑這裏來了，快跟我回城吧！顧公子和林公子還等著給您送驚喜呢！”

林旖月看著江水，輕聲道：“他們給我準備了驚喜，我也給他們準備了一份。”

“不用您準備什麼！”小廝焦急搶過話，“顧公子和林公子有重要的話跟您說！”

“我去不了了。”

“什麼？”小廝一怔。

她望著漆黑的江水，“你告訴他們，來城外江邊懸崖吧，我給他們的驚喜，就在這裏。”

小廝茫然點頭，看了她一眼騎上馬轉身回城送消息了。

林旖月安靜地看著小廝身影消失，夜風卷起她的長發，她的心裏一片平靜。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燈火璀璨的城市，然後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一句遺言都沒留下。

“噗通！”

冰冷的江水瞬間吞沒了她的身影。

江水刺骨，她卻覺得解脫。

從今往後，這世上，再沒有什麼能傷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