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種粘稠的,陰暗的,如同深淵泥沼的存在,從電話那頭,從顧愉的生父,一個徹頭徹尾的爛人口中噴吐而出。
但顧愉並沒有為此難過。
正相反,她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中。
從得到係統到現在,顧愉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清楚地意識到,自我意識的覺醒,對她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是新生,也是隻屬於顧愉的救贖。
於顧鄴無止境的謾罵聲中,她沒有痛苦,沒有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去死掉,更沒有生出任何灰暗的,想要消失或者毀滅一切的想法。
她隻是,由衷地感到輕鬆和清醒。
電話對麵的人,已經不值得顧愉再去浪費,一絲一毫的感情。
就連因為對方的話而痛苦失落,都是太過多餘且奢侈的情感投入。
於現在的顧愉而言,顧鄴存在的唯一價值,就隻剩下為她提供更多的角色虐心值,助她暴富這一項用處了。
“嗝......”
對麵連著打了好幾聲酒嗝,夾雜著含糊不清的汙臟罵聲,隨後是“咚”的一聲悶響。
顧愉回過神來,眉心微微皺起。
短暫的安靜後,隨後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另一道陌生的男音。
“您好,您就是顧先生的女兒對嗎?”
“他在我們這邊喝醉了,賬單也還沒有結算,可以麻煩您過來接他一下嗎?”
“地點在中原路,桐舟街道,英寰會所。”
“......”是顧鄴能做出來的事。
“是這樣的,我現在不太方便,可以麻煩您把賬單拍過來......”
顧愉想要和店員商量遠程支付的提議,還沒能說完,她的手機就又振動了一下。
是原青硯發來的信息。
【半小時後,我會回來,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是正常到,好像芥蒂冷待都不曾有的口吻。
顧愉沒忍住嗤笑一聲。
原青硯在和她簽契約前,將她家裏那些破事,查得比顧愉本人還要清楚。
所以,原青硯不可能不了解,他對顧鄴態度的轉變,會給顧愉帶去什麼遭遇。
他隻是不在意。
或者說,這也隻是原青硯,隨手施予顧愉的懲罰之一。
那麼現在,巴掌結束,到甜棗時間了。
可顧愉沒興趣奉陪。
電話那頭,傳來店員提高的聲音:“小姐,您在聽嗎?”
“抱歉。”
顧愉起身,拿起手包:“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英寰會所——
顧愉被侍者領進包房時,房間門甫一推開,衝天的酒氣混雜在渾濁的空氣裏,難聞的氣味撲麵而來。
顧愉站定在門口,抬手掩擋住口鼻,絲毫沒有上前的意思。
她看著躺倒在長沙發上,喝得爛醉如泥,啤酒肚都露出大半,毫無形象可言的顧鄴,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按下了手機的拍照鍵。
在侍者不理解但保持沉默的注視下,顧愉將這張照片發給了顧衡,她的親弟弟。
“抱歉。”
顧愉退回到走廊上,她背靠著暗色的牆麵,神情有些黯淡:“我先打一個電話,您可以先去忙別的事。”
“我如果有需要,會再找您的。”
侍者點頭:“好的,那您隨時叫我。”
顧愉撥通了顧衡的電話。
在被對方反複掛斷,到第五通時,對麵終於有了回應。
【叮,虐心值+40】
顧衡不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
“顧愉,你有完沒完?你以為我是你,整天什麼事都不用做,隻要討好別人就能衣食無憂嗎?”
“當然不是。”
顧愉回得毫不猶豫:“你連討好別人都不用做。”
“你......!”顧衡被她懟的怒氣都斷了一瞬。
他沉默幾秒,話語裏滿是不可置信:“顧愉,你是不是瘋了?居然敢這樣和我講話?”
“你是不是以為你攀上了原青硯,就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是個上不了台麵的賤......”
【叮,虐心值+10】
顧愉一愣,這個虐心值的來源——男主二號?
顧愉心念微轉,她垂下眼睫,那張漂亮麵孔,在偏晦暗的燈光下,白到近乎透明。
“爸爸喝醉了,照片你也看到了,我一個人沒辦法把他送回去。”
“地址我會發給你,你現在過來把爸爸接走吧。”
顧衡:???他真是要被顧愉的自說自話,給氣笑了。
“你為什麼突然換話題?爸喝醉了你就讓他待在那裏唄,你又不是沒有錢安置他......”
顧愉聲音更脆弱了:“原先生還在等著我,我真的沒辦法也沒時間把爸爸送回去,小衡,你幫我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
“爸爸醉成這樣,留他一個人在外麵,我真的不放心......”
顧愉簡直滿腦子問號,他提高聲音:“顧愉!你突然裝什麼可憐?我警告你......”
“嘟——”
電話被顧愉掛斷了。
【叮,虐心值+50】
*
顧愉保持著怔怔看著手機屏幕的憂鬱姿態,心裏已經在放禮炮了。
顧愉:很好,這次的五百萬確實是渣弟弟送來的。
再加上先前的40點,和意外得來的10點,一通電話一千萬,顧愉是真的有被自己的來錢速度爽到。
不過,這個來自男主二號的十點虐心值......
皮鞋踏過大理石地麵的聲音,不緊不慢,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顧愉麵前。
來人的目光掠過顧愉,在她側旁敞開著的,包房內裏的混亂場景中,短暫地停留幾秒,隨後又落定回顧愉身上。
他垂眸看向顧愉,語調柔和:“小姐,你需要幫助嗎?”
顧愉握在手機邊緣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抖顫了下。
她抬眸去看說話的人,眼睫振顫間,就像一隻縮在巢穴裏,無助看向來人的可憐幼鳥。
“謝謝您。”顧愉搖搖頭:“但是不需要。”
【叮,虐心值+2】
“我能理解您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的心情。”男人輕笑一聲,右眼眼尾處的一點淚痣,在燈光下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但我是這家會所的老板,幫助來客解決麻煩,是我應盡的義務。”
“所以,您不必太有負擔。”
“抱歉。”他像是忽地想到什麼,從皮夾中取出一張名片,遞向顧愉。
“我忘記了在說這種話之前,我應該先做自我介紹才對。”
“我是沈照遊,這位客人,很高興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