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昏沉沉,好像有人把我抱到了床上。
我聽見盛晏舟低沉的聲音:
“她時常麵帶痛苦,到底是什麼病症?”
有人搭上我的脈搏。
然而我的心疾十分罕見,當年那位神醫也是翻遍了古書才有結論。
換做尋常大夫,是診斷不出的。
片刻後,有人回道:
“夫人脈象平穩,並無病症。”
盛晏舟冷哼一聲。
“我就知道,這個賤人隻會裝模作樣!不過是沒了個孩子,想要博取我的同情罷了。”
有婢女進來報喜,說喬若芸懷孕了。
盛晏舟一愣,激動地站起來:
“真的?有幾個月了?”
聽著他驚喜的聲音,心臟又開始不可抑製地疼痛,一下下擊打著神經。
盛晏舟離開後,我強撐著身子坐起來。
銅鏡裏倒映出蒼白的臉頰,幾片落葉順著窗欞飄落進來。
又是一年初秋,距離盛晏舟入葉府,已過去整整十年。
他二十歲生辰那日,我滿臉羞澀地送給他一枚墨玉扳指,祝他早日出人頭地。
他把扳指攥在手心,眼底變幻數息,終究長歎一聲:
“知雪,我帶你離開這裏,我們重新開始,可好?”
恰好牆外有人打馬而過,馬蹄聲將少年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氣,踏得粉碎。
我回過神來,問他剛才說了什麼?
他低垂著眼,苦笑著說,沒什麼。
我把落葉放在手心,鼻頭一熱,鮮血滴落到葉子上。
神醫曾說,若有一日我七竅流血,則是菩薩下凡,也回天乏術了。
最近我的精神一直不好,整日躺在屋裏,倒是落了清淨。
直到這天,聽見婢女的竊竊私語:
“她爹害死了大人的爹娘,這種人怎麼還有臉爬到大人的床上去!”
“要不說她臉皮厚呢,連自己的孩子死了,都能當沒事人一樣,全家死光又如何,自己活著就行!”
“喬夫人最近總是腹痛,請了道士來看,說是府裏煞氣衝天,有人衝撞她肚裏的胎兒!”
“聽說他們正在後花園,那道士正要做法去除邪祟呢。”
十指猛地攥緊,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
我孩子的屍身,正是葬在後花園。
我推開房門,不顧她們譏笑涼薄的眼神,跌跌撞撞朝後花園奔去。
趕到時,一個老道正在厲聲喝道:
“此處有邪祟怨靈坐鎮,怨氣衝天,驚擾了夫人腹中胎兒!”
“破解之法,唯有挖出屍骨,挫骨揚灰!”
接到喬若芸一個眼神後,他繼續大聲說:
“再混進牲畜糞便之中,即可洗刷罪孽,來世投進畜生道,也算功德一件!”
盛晏舟緊緊皺著眉,並未出聲。
我擠出人群,直直朝他跪下,聲音顫抖:
“這道士身份存疑,更不能因他的一麵之詞下定論。”
“......求求你了,盛晏舟。”
喬若芸斂去眼底的惡毒,輕歎一口氣:
“姐姐說得對,妹妹也覺得......晏舟,我的肚子又痛了!”
她額間溢出冷汗,無力靠在盛晏舟身上。
盛晏舟攬著她,幽深眼神依舊停在我身上。
半晌後,我聽見他清冷的聲音:
“一人之詞,不可全信。”
“都散了吧。明日我去請宮中的禦醫來,好好為你診治。”
喬若芸沉默一瞬,順從地應是。
她說要去為盛晏舟拿洗好的水果,然而剛回去沒多久,淒厲的慘叫就響徹後花園。
“賦雪、賦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