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不是漁村,孤的太子妃當賢良淑德……”蕭暮聲音淡漠,“若你將鄉野蠻橫那套帶入東宮,孤隨時會休棄你。”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捅進崔棲月心口。
她看著蕭暮抱著薑玉瑤要離開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朝夕相處三年,他難道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嗎?
她想起定情那夜,她也曾忐忑地說:“你的身份未明,若有人找你回去,你若是什麼貴公子,我這樣的鄉野女子……”
“阿月。”少年蕭暮捧著她的臉,眼中盛滿星光,“我此生唯你而已。”
如今同樣一雙眼睛,卻冷得讓她發抖。
“蕭暮!”她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喚住了他,問出了兩世都不解的問題,“為何……你失憶時,與現在待我判若兩人?”
蕭暮背影一僵,卻沒有回頭:“那時孤記憶全無,世界裏隻有你一人。如今,孤是要繼承大統的太子。”
“家國、臣民、社稷均排在你之前,你若隻想要情,便不該嫁我。”
“來人,崔氏女今日德行有虧,將其關入靜室反省三日!”
靜室是宮中罰宮女的地方,冬日裏陰冷潮濕,連床被子都沒有。
崔棲月被拖走時,最後看見的是蕭暮小心翼翼抱著薑玉瑤離開的身影,再沒看她一眼。
靜室比想象中更冷。
沒有炭火,沒有厚被,隻有四麵透風的牆壁,每日清晨,一個小太監會送來一個硬得像石頭的饅頭和一碗結著冰碴的水。
第一日,崔棲月還能勉強站立。
第二日,她的嘴唇凍得發紫,手指已經失去知覺。
第三日,當侍衛打開門時,發現她蜷縮在角落,臉色青白得像個死人。
“殿下問,你知錯了嗎?”太監尖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崔棲月艱難地抬起頭,幹裂的嘴唇扯出一個慘淡的笑:“知……知道了。”
她這一生最大的錯,就是在那年海邊,救起了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
太監滿意地點點頭:“殿下說了,既已知錯,半月後的大婚照舊。”
崔棲月扯了扯唇,忽然笑了。
蕭暮竟至今還以為,皇帝賜婚的,是他們二人。
崔棲月沒解釋,踉蹌著回到自己的偏殿,膝蓋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可她顧不上疼。
她關上門,目光緩緩掃過殿內,角落裏,還放著那個從茅草屋帶來的木箱。
她顫抖著打開箱子,裏麵整整齊齊疊著蕭暮曾經為她縫製的粗布衣裳,雖然針腳歪歪扭扭,卻是他熬了三個通宵才做好的;
香囊裏裝著曬幹的藥草,是他怕她夜裏咳嗽,特意去山裏采的;
木偶娃娃是他一刀一刀刻出來的,說以後要給他們未來的孩子玩;
還有那些燒得歪歪扭扭的瓷碗,是他們一起捏的,他說要陪她一輩子吃飯用……
崔棲月眼眶發燙,指尖輕輕撫過這些物件。
這些都是她的珍寶。
她曾經天真地以為,隻要這些東西還在,那個會為她挽發畫眉的阿屹就還在。
可如今,她終於明白了,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阿屹,早就死在了他恢複記憶的那一天。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東西一件件取出,堆在院中的石階上。
火折子一劃,火苗瞬間竄起,吞噬了所有過往。
火光映著她的臉,灼得她眼睛發燙。
“終於肯燒了?”
一道冷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崔棲月猛地回頭,隻見蕭暮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玄色錦袍襯得他麵容愈發冷峻,他的目光落在燃燒的銅盆上,眉頭微蹙。
“之前孤讓你燒了,你不肯,如今倒是知道這些東西上不得台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