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家親事定下來,我都還有些神情恍惚。
他竟真的來了。
謝鳴琅把禮單交到我手上:
【周嘉言,這是我姑姑為她未來侄媳婦準備的,快看看喜不喜歡。】
我看著那炫目的盒子,是定製的螺鈿漆器,其上鑲嵌著花鳥、山海、異獸,內裏的嫁衣明明莊重華貴,捧在手中卻輕得仿佛沒有重量,我生怕指腹的繭勾花了昂貴的鮫紗。
這是宮裏貴妃娘娘送的。
一抬又一抬珍貴之物流水般進了我家,小小的院子幾乎要裝不下厚重的財力。
婚期定得很近,當月提的親,月底就成婚了。
時間雖緊,謝家對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十裏紅妝,八抬大轎,上到禮金商鋪,下到酒席上的點心,無一不是打點精細,隻一道開胃小菜,都要八個大廚監製。
婚後的日子也並沒有大富之家的勾心鬥角。
公婆感情甚篤,僅謝鳴琅一個孩子,偌大的園林裏遍布下人,我隻是坐在亭台邊賞景,馬上就有婢女送上逗趣的魚食。
謝鳴琅和公公很忙,有時是忙生意,有時還有官場上的事,和貴妃有關,我並沒有過多詢問,他將私庫鑰匙給我,錢財任我使用。
閑時婆婆就帶我結交謝家的人脈,她很溫柔,從不叫我站規距。
沈盈雪曾說,謝鳴琅有一百兩,給她十兩,這不叫真心,段聲有十兩,就給她十兩,這才是全心全意。
我畢竟精打細算慣了,當時便覺得,這算法不對。
段聲或許真的隻有十兩。
可謝鳴琅手裏,何止區區一百兩。
我花他的錢花得毫不手軟,可他歸家時,還是對我進行了嘲諷:
【周嘉言,實在不會揮霍可以看看別家夫人,你這麼摳門,不知道的還以為謝家要倒了。】
謝鳴琅雖嘴賤,對娘子確實大方,他每次忙完歸家,都會給我帶外邊時興的物件,有龜茲的琉璃盞,西域的熏香,東海的夜明珠,漠北的狐裘。
我日子過得很快活,表姐溫棠棠卻整日憂心。
【尋常人家都會三妻四妾,說不定謝老板一堆的私生子,而且謝鳴琅不是喜歡沈盈雪嗎,有錢無愛,淡漠夫妻,那有什麼意思。】
我並不在意。
我又不是個傻的。
婆婆把田產鋪子劃到我的名下,那些東西在我手裏經營得很是紅火,她見狀索性把掌家大權交給我。
隻要兜裏有錢,哪怕謝鳴琅說要娶沈盈雪當平妻或側夫人,我都不帶掉一滴眼淚的。
況且既然尋常人家都會有三妻四妾,能高嫁為何要低就。
溫棠棠父母雙亡,被爹娘接回我家養著。
因我嫁得好,她的身價水漲船高,尤其見我管家井井有條,管賬名目清晰,好幾位生意上的夥伴想為自家兒子求娶。
可她好像染了和沈盈雪一樣的癔症,我為她創造機會與青年才俊見麵,她卻褒揚文人與俠客,諷刺商人重利輕離別,把有意的人家全嚇跑了。
我畢竟隻是表妹,不是長輩,見狀也就不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