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寒沒去觀察祝枝意的表情，一雙眼毫無焦距看向前方。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他從未在外人麵前提起過關於程儀的過往。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很想知道，祝枝意能給他一些怎樣的聽後感。

於是他自顧自聊起來。

“以前，我發現了家裏一些肮臟又惡心至極的真相，本以為自己從小擁有好的家世，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可那樣不堪的真相給了我當頭一棒。我曾經一度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活在虛幻的謊言裏，沒有任何意義。”

“然後我遇到了程儀，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女生。起初她對我沒有絲毫興趣，我也是如此。但最後，我是真的離不開她，那麼厭惡家庭的我，想跟她有一個家。”

“可是，第二年我生日過後，她憑空消失，單方麵跟我分手。可笑吧？”

“你知道登頂哈巴雪山需要多長時間嗎？你知道蹦極失重的五秒鐘內一個人可以最大限度觀察四周多久嗎？你知道在一百多家奶茶店裏尋找一張寫有她字跡的便利貼有多麼困難嗎？這些我都知道，因為為了挽回她，找到她，我都去嘗試了，最終一無所獲。”

“我不恨她耍我玩，隻恨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再出現一次，整整六年。”

“所以，祝枝意，你覺得我該恨她嗎？該釋懷嗎？我自己也不知道。”

祝枝意沉默地聽著，努力克製下心中不斷翻湧的情緒。

原來，他真的傻乎乎地去做了這些事。

她以一個不純粹的旁觀者的身份，淡淡回答道：“既然她已經那麼決絕地離你而去，那你更應該早日釋懷，過得風生水起，好讓她知道，離開你是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宋寒聞言，低頭笑了笑，那笑容晃得祝枝意眼睛疼。

“我現在生活在頂層上流社會，要什麼有什麼，算得上你口中的風生水起。可是祝枝意，如果你是我，你會覺得幸福快樂嗎？”

祝枝意幾次想要開口說話，但答不出來。

宋寒兩隻手向後撐在車身上，身子微微朝著左手邊斜側著，兩條大長腿一前一後落在麵前的空地上，眼睛一瞬不移看進祝枝意的眼裏。

女人的眼波流轉，似一個黑洞吸引他的靠近。

宋寒猝不及防勾著脖子，去尋她在星空下泛著瀲灩水光的唇。

尋到之後，他立刻騰出一隻手掐著女人的腰，朝她小巧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他猛烈地掠奪她口腔裏的清香，食髓知味。

宋寒承認自己昏頭了。

但他不想退開。

祝枝意在他吻上自己的那一刻，腦海中迸射出一片五彩斑斕的煙花。

破天荒的，她根本推不開男人的桎梏。

他的吻急切且毫無章法，像是一頭被關在籠子裏許久的猛獸，渾身叫囂著要把麵前的食物吞入腹中。

這個吻在空氣中燃燒起來，使得周圍的氣息變得滾燙，祝枝意整個人暈暈乎乎，高跟鞋歪了兩下又回正。

在宋寒半睜著的雙眸裏，她捕捉到一抹濃烈的欲色。

再吻下去，無法收場。

祝枝意狠下心來，一口咬在宋寒的下唇，絲絲血腥氣縈繞在口腔裏。

男人吃痛，終於放開了她。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唇，鮮血汩汩滲出來。

祝枝意謹慎地後退了三大步，跟他隔出一段安全距離，說出口的話譏諷又字字紮心：“宋總，你口中的深愛程儀，也不過是一句自我感動的話罷了。如果真那麼愛她，真放不下跟她的點點滴滴，現在又怎麼會跟我一個隻見過幾次麵的女人接吻呢？”

“就算是你把我當做她的替身，那也是惡心她的同時又惡心了我。你隻是借著自己有受害者的身份，故意在占便宜而已。我真感受不到，你對她感情多深，至少真正的喜歡，不會因為她不在身邊，你就去吻其他的人，你說呢？”

宋寒一個字一個字聽進去，眼神黑沉得滴血。

“所以你說，我對她根本不是喜歡？”

祝枝意不答。

一分鐘後，宋寒站直了身體，語氣緩和：“祝小姐，萬分抱歉，剛剛的行為冒犯了你，都是我的錯。”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祝枝意也沒有磨蹭，打開車門坐進去。

一路上宋寒專注開車，祝枝意看手機，兩個人都沒再多說一句話。

車子駛入鬧市區，宋寒讓祝枝意下車。

“祝小姐，你自己打車回陳家吧，我有急事，要趕去機場，車費我轉給你了。”

他剛剛讓助理給自己訂了機票，要離開帝城幾天。

祝枝意沒忍住問了一句：“宋總，你要去找那個女人嗎？”

她從他的電話內容裏聽到了大學的名字。

宋寒沒看她，淡淡回複：“嗯。”

等到祝枝意下車之後，他扭轉方向盤，徑直朝著機場方向去。

祝枝意站在道路旁邊，周圍的霓虹燈閃爍著，她盯著那輛車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回大學找什麼，她就在這裏，他隻會是又一次做無用功。

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她回陳家，林嘉衍和白希禾都還在那裏等她。

四十分鐘之後，她下了車。

結果剛剛送走司機，一雙小手抱住了她的小腿。

祝枝意被驚得輕呼一聲，待她看清楚來人之後，懸著的心才落下來。

抱住自己小腿的人正是宋寒的兒子宋廷禹。

她四處看了看，發現宋寒的人一個都不在。

祝枝意蹲下來，拉著宋廷禹的手，溫柔地詢問著：“廷禹，你是跟著爸爸一起過來的嗎？林奶奶沒跟你一起嗎？”

孩子不說話，隻是仰著頭看她。

“你該不會是自己從家裏跑來這裏的吧？這也太危險了。”

宋廷禹本身情況特殊，沒有傭人陪伴在身邊，非常容易發生危險。

祝枝意一想到平時刷到的各種社會新聞，一陣後怕。

她輕拍著孩子的後背，道：“還好沒出事，我打電話找人接你回去吧。”

一說完，宋廷禹更是緊緊摟著她的腿，臉貼在她身上，一副打死也不會放開她的模樣。

祝枝意驚訝地出聲：“你不會是想跟著我回家吧？”

她想撥通宋寒的電話，讓他派人過來接兒子，但一想他現在多半已經登機了，接不了電話。

想了一圈，她掏出手機從聯係人裏把江戀拉出來。

負責宋廷禹的心理醫生，找她解決問題吧。

結果沒想到，江戀聽到她說宋廷禹現在在她這裏，提出了更加荒誕的請求。

“祝小姐，廷禹肯定是太想你了，所以才離家出走去找你，現在強行把他送回去怕是會傷害到他，對於病情恢複非常不利。”

“既然他想跟著你，我們也相信祝小姐你肯定不會傷害他虐待他，不如你把他帶回你家，住幾天如何？求求你了，我也特別想做這個課題的研究，看看廷禹會有怎樣的變化。”

祝枝意萬分無奈地掛斷了電話。

她總不能真把宋廷禹丟在這裏。

“好吧，我帶你回家。”

她牽著宋廷禹，跟林嘉衍他們彙合。

林嘉衍和白希禾走出來，就看到消失一晚上的人手上還牽著個孩子。

二人異口同聲道：“枝枝，你從哪裏拐來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