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叔。
他是我媽年輕時的朋友,現在是個成功的商人,也是我爸口中那種“最肮臟的資本家”。
電話打通時,我的手抖得厲害。
張叔叔的聲音很溫和,聽完我的哭訴,他沉默了很久。
“棉棉,錢不是問題。”
“你放心,手術費叔叔全包了。”
“但......你爸那個脾氣,你也知道。”
“你讓他親自來見我一麵,吃頓飯,隻要他肯來,這事就成。”
我回到家,對著那個正在給弟弟朗誦聖賢書的男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地板冰冷,硌得我膝蓋生疼。
“爸,我求你。”
“就一頓飯,為了我媽的命。”
他放下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裏沒有心疼,隻有鄙夷。
“為了錢,去求那個渾身銅臭的商人?”
“陸棉棉,你的骨氣呢?”
“你媽的病是心病,是物欲纏身!你還想用肮臟的錢去玷汙她?”
我隻是磕頭,一下,又一下,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弟弟陸陽在旁邊看著,學著我爸的口吻說:“姐姐,錢是魔鬼,你不要被魔鬼誘惑。”
或許是我的沉默和自殘取悅了他,我爸終於鬆了口。
“好,我去。”
“我就讓他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精神富足!”
他臉上露出了即將奔赴戰場的聖徒般的光輝。
餐廳金碧輝煌,水晶吊燈刺得我眼睛發痛。
張叔叔已經到了,桌上放著一張簽好的支票。
他看到我紅腫的額頭,眼神裏滿是心痛:“棉棉,快起來坐。”
我爸卻拉住我,仿佛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他掃視了一圈豪華的包間,發出了一聲冷笑。
“張總,好大的排場。”
張叔叔有些尷尬:“老陸,咱們多少年沒見了,別這樣。我是真心想幫嫂子。”
他把支票推過來。
“ 老陸,這錢你先拿去,我知道你有骨氣,但是現在人命要緊。”
我爸的目光落在那串數字上,眼神驟然瘋狂。
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抓過支票。
“錢?”
“這就是你們資本家無往不利的武器?”
他把支票高高舉起,像是在展示什麼戰利品。
然後,在張叔叔震驚的目光中,他猛地發力。
“嘶啦——”
支票被撕成了兩半,然後是四半,八半......
他像個瘋子一樣,一邊撕一邊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講。
“我告訴你們!我們窮,但我們有骨氣!”
“我們不需要這種帶著血腥味的施舍!”
“精神的富足,靈魂的純淨,是你們這種人永遠無法-理解的財富!”
細碎的紙屑,像一場潔白的雪,洋洋灑灑地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整個餐廳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們。
我爸卻一臉驕傲,仿佛打贏了一場偉大的戰爭。
他拽著我的胳膊,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走,棉棉!”
“讓他們看看,我們不為五鬥米折腰!”
他拖著我,在一片死寂和鄙夷的目光中,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
我的身體是麻的,靈魂也像是被抽走了。
隔著餐廳巨大的落地窗,我看到張叔叔頹然地坐在那裏,滿臉悲哀。
不行,我一定要救下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