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那天,狀元郎未婚夫送了我半塊裂開的墨錠,卻花千金為京城第一才女買下絕世名琴。
我沒收,他反而指責我小家子氣:
“送你墨錠,是讓你勤學苦練,提升內涵,免得日後被人說我夫人胸無點墨。”
“別總肖想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這本是我給你最後的考驗,你收下我便提親,沒想到,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撕了婚書,他轉身就去尚書府求娶那位才女。
五年後,我們在江南第一畫舫重逢。
他已是當朝宰相,身旁依偎著豔壓群芳的宰相夫人。
看見衣著樸素,正在甲板上撿魚鱗的我,他不屑地冷哼:
“楚綰綰,當年你看不上半塊墨錠,如今撿十船魚鱗,也湊不齊買一塊完整墨錠的錢吧?”
我沒理他,隻想快點撿完七彩魚鱗去陪我的孩兒......
1.
畫舫之上,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伴著文人騷客的吟詩作對,一派風雅。
謝知衡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這片和諧。
他身著官袍,玉帶束腰,眉目間是久居上位的疏離與傲慢。
身旁的柳月瑤,一襲流仙裙,雲鬢高聳,珠釵搖曳,正是京城人人稱頌的宰相夫人。
她掩唇輕笑,聲音嬌柔卻帶著刺。
“夫君,你瞧她,五年不見,還是這般上不得台麵。撿這些腥氣的東西,也不怕臟了手。”
周圍的賓客立刻圍了上來,對著謝知衡夫婦便是一陣吹捧。
“宰相大人和夫人真是神仙眷侶,站在一起便是一幅畫。”
“這位是......?”有人將探究的目光投向我。
謝知衡的眉峰擰成一個川字,語氣冷淡得像數九寒天的冰。
“家父早年資助過的一個孤女,不知天高地厚,早已斷了往來。”
一句話,將我劃入塵埃。
柳月瑤立刻貼近謝知衡,姿態親昵,聲音裏滿是悲天憫人。
“綰綰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裏?若是日子過得艱難,隻管來找我們。夫君心善,定會幫你一把的。”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邊的小竹籃上,那裏麵是我精心挑選的、閃著七彩光澤的魚鱗。
她眼中嫌惡的神色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我懶得搭理他們,蹲下身,繼續在甲板的縫隙裏搜尋。
小魔王說了,要最大最亮的那一片,嵌在他畫的太陽上。
我的無視顯然激怒了他們。
一個船上的小廝得了眼色,立刻板著臉走過來。
“這位娘子,這裏是風雅之地,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這一身......”
他上下打量著我洗得發白的棉布裙,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嘴。
“......還有你籃子裏這些東西,腥氣衝天,熏到了貴客,你擔待得起嗎?趕緊走!”
我眉頭微蹙,站起身。
“我是船上的客人,憑什麼不能在這裏?”
“客人?”小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就憑你?你知道包下這艘畫舫一夜要多少銀子嗎?”
他指著謝知衡的方向,狐假虎威。
“宰相大人和夫人的雅興都被你攪了!還不快滾!”
他說著,伸手就要來奪我的竹籃。
我側身避開,聲音冷了下來。
“我說了,我是客人。再動手動腳,休怪我不客氣。”
謝知衡終於再度開口,聲音裏帶著濃濃的不耐與高高在上的施舍。
“楚綰綰,別鬧了,難看。”
他從袖中取出一小錠銀子,扔在甲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拿著錢,去換身衣裳,別整日做這些不著邊際的夢。”
“你當年嫌我送的墨錠不好,如今想必也明白了,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終究是有些道理的。”
銀子滾到我的腳邊,像一個響亮的耳光。
我笑了。
原來在他心裏,我還是那個需要他提點、教化、分不清好歹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