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去了楊氏綢緞莊?」
楊氏綢緞莊,正是我改頭換麵的地方。
走進那裏時,我是翠梢樓的歌姬堇瑟。
走出時,我就變成了楊氏夫婦一直養在鄉下的幼女䜣合。
我知道,張翰博是在有意試探。
我的身份似乎露了什麼破綻。
但既然是試探,那說明張翰博還不確認,或者說是淩謖還不確認。
那隻要我演戲演得像,他們也暫時不能把我怎麼樣。
「這是我父母經營的鋪子!」我笑著,忙伸手接過張翰博手上的木盒,細細撫摸著。
張翰博嘴角挑起一絲笑意,說:「臣想娘娘初入皇宮,必然思念雙親,正巧那日路過,臣家中女眷買了一匹去做衣裳。令尊就讓臣帶了些物品給娘娘。」
說這話時,張翰博一直看著我,他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心中猶如擂鼓,但仍表現出欣喜的神色,說著道謝的話。
13
楊氏夫婦的綢緞莊當時瀕臨倒閉。
他們收了我大量錢財,綢緞莊才得以起死回生。
作為回報,我得了他們幼女身份,以此入宮。
我隻見過楊氏夫婦區區三麵。
入宮許久,他們怎麼可能讓張翰博帶東西給我呢?
「令尊讓臣囑咐娘娘,愛惜身體,照顧好自己。」張翰博繼續說。
我鼻頭一酸,像親生女兒那般,流下一行淚來。
我將木盒帶回了崇明殿,裏麵放著幾件做好的衣裙和一封書信,甚至還有一碗醃製好了的鹹菜燒白。
書信有被拆過的痕跡,雖然是很細微的改變,但我還是發現了。
想必張翰博已先一步拆開看過了。
信出自楊家父親之手,裏麵都是尋常父親寫給女兒的教誨之言,看上去,並無異樣。
想來,張翰博的確已經去過楊氏綢緞莊,探尋我的信息。
楊氏夫婦也知道我頂著他們女兒的名頭入宮,若有差池,定會受牽連。
於是,他們也做出思念女兒的悲痛心情來,還讓張翰博帶了家常的東西和書信入宮,以此打消張翰博的疑慮。
可是,張翰博為何忽然去查我的身世呢?
是他多疑,還是有淩謖的授意?
14
這一夜,屋外狂風大作。
過了子時,淩謖才來到崇明殿。
他滿麵疲累,倒在我懷裏,閉著眼歇息。
我一邊按摩著他的雙鬢,一邊輕哼著一首小曲兒,曲調婉轉,如泣如訴。
淩謖問:「這是什麼曲子?」
「長相思。」我回答說。
羽林衛守在外麵,風聲呼嘯。
我看著淩謖,看著他與淩台相似,卻更加硬朗的眉眼。
淩台溫柔,如同畫裏的人。
淩謖冷冽,有著帝王逼人的氣勢。
他起了疑心?
我猜不透。
夜越來越深,我靠在淩謖胸膛前沉沉睡去。
我卻不知,淩謖撥開了我臉頰上的一縷烏發,在黑暗中靜靜端詳我的臉。
15
轉眼,到了深冬。
一場大雪後,庭院裏積滿了厚雪。
德官兒在院中堆起一個一人高的雪人,用兩顆紐扣做眼,一根胡蘿卜做鼻子。
一點綴,竟惟妙惟肖,甚是憨態可掬。
我看著笑起來,把披風脫下來給雪人披上。
「娘娘這樣可不行,您若是涼了身子,奴婢擔待不起。」碧蘿說著,忙把自己的披風脫下來披到我身上。
德官兒裹了一個雪球砸向碧蘿,兩個人嬉笑著,在庭院裏打鬧,連帶著其他幾個小宮女也瘋鬧起來。
我想起從前在翠梢樓,下雪時,我也和姐妹們這樣玩鬧。
宮門外,一個瘦削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是淩台!
我絕不會看錯。
那是淩台的身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
我猛地站起來,呆愣片刻,便朝宮門外奔去。
即使披風落地,風雪在臉上肆虐也阻擋不了我奔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