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此刻過往的一切似乎都離我遠去，我看著眼前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心跳在漸漸加速。

安安在一旁驚呼「小姐，你這燈壞了！」

我看著眼前的賀承允，沒有搭話。

什麼燈壞不壞，我根本就沒注意到。

隻想好好瞧瞧眼前這人。

或許是見我很久沒說話，賀承允忽然道：「我看看。」

他話音還沒落下，站在我身側的張昭也開了口：「再買一個吧——」

我跟賀承允同時朝他看去。

李媛媛皺起眉，不滿地喊張昭的名字。

張昭的臉色很難看，對她笑笑，轉身從一旁拿起一盞燈。

「我是說，媛媛你也挑一個。」

李媛媛欣喜地笑了，但我懶得管，隻看著賀承允點頭，將燈遞給他。

「那有勞了。」

賀承允伸手來接，盯著眼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我一瞬間險些沒有抑製住自己想要落淚的衝動。

「燈沒壞，燭火滅了而已。」

賀承允向一旁的老板買了新的蠟燭，兔子燈重新亮起來。

「小姐？」

身旁的安安出聲，我怕被賀承允瞧出端倪，吸吸鼻子，接過那盞燈，對他認真道謝。

賀承允愣了一下，隨後調侃：「一盞燈而已，不用這麼感動吧？」

我點點頭，又搖頭。

周圍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眼看賀承允轉身要走，我有些慌張地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他回眸，眼神帶著疑惑。

我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隻是很不想眼前的人這麼快離開。

於是我對他說：「你幫我修好了燈，我該謝謝你。」

賀承允轉身，問我：「你想怎麼謝？」

「我請你——去放燈。」

十五佳節，河邊聚了不少人在放燈祈願。

他又笑了，點頭說好。

臨走前，張昭伸手攔住我。

「卿淮，你跟我們一起出來的，還是一起回去吧，否則等伯父問起——」

「不用你管。」

沒等張昭把話說完，我推開他的手，來到賀承允身邊。

這一世，我不會再犯蠢了。

夜深了，河邊圍了不少人，多是年輕男女。

我買了兩盞蓮花燈，拉著賀承允找了個偏僻位置遞給他。

他愣住沒接，我直接將燈塞進他懷裏。

「放吧，這裏人少，不會有人看見的。」

堂堂少將軍，要是讓人瞧見在這裏放燈，怕是會不好意思。

我蹲下身，將手裏的蓮花燈放入水中。夜晚的河水被盞盞花燈照映，各樣式從眼前劃過，熱鬧極了。

賀承允也將燈放進水裏，我又催促他：「蓮花燈可以許願，很靈的。」

他一愣，不去許願反來問我：「誰告訴你的？」

「是......一個故人。」

我眨了眨眼，實在沒法告訴他，這是上一世他親口告訴我的。

「對了，我叫賀承允，與你哥哥是同僚。他也回京了，說要先回府上向你父親請安。」

「我知道。」

重來一世，似乎一切都變了，又什麼都沒有變。

上一世，賀承允也是在這裏向我自報家門。

那是皇後的生日宴結束後，我應付完交際，滿心疲累，從馬車下來散步，不知不覺便走到這裏。

沒想到會碰到賀承允。

他也如今天這樣向我自報家門，變戲法一樣掏出一盞蓮花燈，告訴我心情不好可以許願。

很靈的。

我成婚前最後一次見他也是在這裏，那天賀承與我對坐良久，然後紅著眼問我，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我那時為了避嫌匆匆起身，要他趕緊離開。

第二日八抬大轎敲鑼打鼓走過這河邊，我鬼使神差地掀開蓋頭和車簾，一眼看到了坐在河邊靜靜望著我的賀承允。

他竟坐了一夜沒走。

那夜下了雪，賀承允肩頭落滿了白。

他與我對視一眼，眼眶布滿血紅，卻是笑著的。

我知道，他是想送我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