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太陽越升越高，工人俱樂部門前的廣場上，顧衛國的攤位成了一道奇景。

一邊是排得望不到頭的長隊，另一邊，是王麻子推著車，在無數道同情、嘲諷、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落寞遠去的背影。

廣場上其他幾個零星的小攤販，此刻看著顧衛國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如果說昨天他們還隻是嫉妒，那麼今天，就隻剩下了深深的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他們終於明白，這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不是什麼走了運的土包子，而是一頭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萬鈞的猛虎。

他用一碗隻賣三毛錢的湯，兵不血刃地，就將盤踞在此地數年的“地頭蛇”王麻子，趕出了這片領地。

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比掄著拳頭幹架，要可怕一百倍。

顧衛國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

他像一架精密運轉的機器，烤土豆、舀湯、收錢，有條不紊。

林嵐在他的影響下，也變得越發沉穩幹練，舉手投足間，竟真有了幾分“老板娘”的氣度。

中午時分，湯和土豆再次售罄。

顧衛國讓林嵐先帶妮妮和錢箱回家，自己則提著一個專門留出來的、裝滿了“金玉白龍湯”的大號軍用水壺，朝著雷洪平日裏辦公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間隱藏在俱樂部後院深處的小樓，門口沒有掛任何牌子，卻有兩個精神抖擻的年輕人在站崗，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

顧衛國一出現，其中一個年輕人立刻認出了他，不僅沒有阻攔，反而恭敬地為他推開了門，低聲說了一句：“洪哥在二樓書房等您。”

顧衛國點點頭，徑直上了樓。

書房裏，沒有想象中的烏煙瘴氣，反而窗明幾淨，飄著一股淡淡的墨香。

雷洪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手裏捧著一本書，看得入神。

“雷老弟，好清閑。”

顧衛國將水壺放在桌上。

雷洪放下書，哈哈一笑，起身招呼道：“老哥來了！快坐！我可不是清閑，我是在等你這救命的茶呢！”

他熟練地拿出自己那套紫砂茶具，將水壺裏的湯倒進茶海，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當那股清冽的鮮香彌漫開來時，雷洪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好家夥！老哥你這又是什麼神仙玩意兒？”

他顧不上用小杯品，直接端起茶海喝了一大口，隨即臉上露出無比舒泰的表情，“這味道......比上次的茶，勁兒還大！我感覺渾身的骨頭縫都舒坦了！”

“隨便做的蘿卜湯，上不了台麵。”

顧衛國輕描淡寫地說道。

雷洪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哥，你再說這話，就是打我雷洪的臉了。你要是把這叫上不了台麵，那全濱城的大小飯店，都可以關門歇業了。”

他放下茶海，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說吧，老哥，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擴攤。”

顧衛國也不繞圈子，“現在的攤位太小，施展不開。我想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往外擴一倍。另外，我還需要兩個大煤爐，和一口能煮東西的大鍋。”

雷洪聽完，沒有絲毫猶豫，一拍大腿：“這算什麼事兒！別說擴一倍，就是把王麻子那塊地也給你，都沒問題！東西你不用管，明天一早，我保證都給你送到位！”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說道：“不過，老哥，有句話我得提醒你。王麻子雖然是個沒卵用的草包，但他畢竟掛著俱樂部食堂的名頭。你這次把他擠兌走了，食堂主任劉胖子那邊，嘴裏可有點不幹不淨的。”

“哦？”

顧衛國挑了挑眉。

“放心，他翻不起浪。”

雷洪不屑地擺了擺手，“一個靠著裙帶關係爬上去的酒囊飯袋，我還沒放在眼裏。我跟你說這個，是想告訴你，以後有這種不開眼的，你不用理會，直接讓傳達室通知我就行。”

顧衛國點點頭，將這份人情記在了心裏。

他知道，雷洪這是在向他表明一種態度——你隻管安心發展，所有上不了台麵的麻煩，我來幫你擺平。

事情談妥，顧衛國便起身告辭。

回到家，他沒有休息，而是讓林嵐從錢箱裏，取出了五十塊錢。

“走，我們去買最好的麵粉，再扯幾尺最結實的白布，做咱們的招牌幌子。”

......

當天晚上，顧家的廚房，再次成了變魔術的舞台。

顧衛國將買來的高筋麵粉倒入一個巨大的木盆中，然後，他屏氣凝神，引動了空間裏一捧珍貴的靈泉水，悄無聲息地混入了和麵的清水之中。

當他的手接觸到麵團的瞬間，一種奇妙的感覺傳來。

那麵團，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充滿了驚人的韌性和活力。

他不需要像普通拉麵師傅那樣反複摔打，隻是簡單地揉捏了幾下，那麵團就變得光滑如玉，柔韌得不可思議。

他蓋上濕布，讓麵團醒發。

自己則拿出那塊白布，用毛筆蘸著墨，一筆一劃地在上麵寫下了四個龍飛鳳鳳舞的大字：天下第一麵。

這四個字，寫得霸道絕倫，張揚無比，仿佛要向全世界宣戰。

林嵐和妮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們從未想過，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男人，竟還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書法功底和衝天豪情。

麵醒好後，顧衛國洗了手，站在案板前。

他揪下一塊麵劑，兩手抻開，手腕上下翻飛，如穿花蝴蝶。

那麵團在他手中，被奇跡般地拉長、對折、再拉長......

一分鐘不到，無數條細如發絲、勻稱無比的麵條，便從他手中誕生了！

“哇！爺爺好厲害！”

妮妮拍著小手，興奮得又蹦又跳。

林嵐更是看得癡了。

她仿佛看到的不是在做麵，而是在欣賞一場充滿了力量與美感的藝術表演。

顧衛國沒有停下，他又換了一種手法，拉出了寬如皮帶的“褲帶麵”，還有細如龍須的“龍須麵”。

每一種，都堪稱完美的藝術品。

他將拉好的麵條下入滾水，隻需幾秒鐘便已煮熟。

他撈出麵條，澆上一勺滾燙的“金玉白龍湯”，再撒上幾粒翠綠的蔥花。

一碗清湯掛麵，簡單到了極致，卻又散發著一種返璞歸真的、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嘗嘗。”

他將第一碗麵，推到了林嵐麵前。

林嵐夾起一筷子麵條，那麵條晶瑩剔透，在燈光下泛著光。

她送入口中，輕輕一씹。

一股驚人的、富有彈性的嚼勁，瞬間在齒間爆發！

那麵條，不僅僅是勁道，更帶著一種小麥本身特有的、被靈泉水激發出來的清甜和醇香！

配合上“金玉白龍湯”那極致的鮮美，兩種看似簡單的味道，卻組合成了一種足以顛覆味覺認知的絕頂美味！

林嵐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

好吃，好吃到想哭！

她活了這輩子，從未想過，一碗最簡單的清湯麵，竟然能好吃到這種地步！

看著林嵐和妮妮那狼吞虎咽、心滿意足的模樣，顧衛國的心，徹底定了下來。

他緩緩端起自己的那碗麵，看著碗中清澈的湯，和根根分明的麵條，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野心”的火焰。

王麻子，隻是個開胃小菜。

食堂主任劉胖子，也不過是塊絆腳石。

他的戰場，從來就不在這小小的工人俱樂部廣場。

他端起碗，將麵和湯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那片廣闊的、沉睡中的城市，心中湧起一股萬丈豪情。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夜，看到了這座城市裏，成千上萬張渴望著美食的嘴，看到了那片還未被開發的、巨大的市場藍海。

“一碗湯，能喝退一個王麻子。”

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決斷。

“那這一碗麵......”

他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笑容。

“我要用它，來征服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