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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錢翠花和錢富貴母子倆,就像兩頭發了瘋的野豬,轟然闖入了這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他們身後,是黑壓壓的、被喧囂吸引而來的鄰裏鄉親,一張張臉上寫滿了好奇、幸災樂禍與探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院子中央。

然而,預想中江建國驚慌失措、跪地求饒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

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布褂,腰杆卻挺得像一杆標槍。他身前的八仙桌上,赫然擺著三樣東西:一個新擦過的、刻著字的木製牌位;一盆散發著濃烈香氣的韭菜豬肉餡;以及一把橫在桌邊、刃口在晨光下泛著森森白光的砍柴刀。

這三樣東西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詭異而肅殺的氛圍,讓所有闖入者的腳步都為之一滯。

江莉躲在錢富貴身後,看到這一幕,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錢翠花到底是經過風浪的,最初的錯愕過後,她那張吊梢眼的老臉立刻拉了下來。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牌位,那是她早死的女兒錢淑芬的。

“江建國!”錢翠花的聲音尖利得像能劃破人的耳膜,“你少拿我死去的女兒出來裝神弄鬼!我告訴你,今天我來,是為我外孫和外孫女討個公道!你這個當爹的,心都偏到胳肢窩裏去了,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打罵自己的親生骨肉!你還有沒有良心!”

她一邊罵,一邊就想衝上來掀桌子,這是她慣用的撒潑伎倆。

然而,江建國動都沒動。

他甚至沒有看錢翠花一眼。

他的目光,溫柔而悲傷地落在那個小小的牌位上,仿佛眼前這群氣勢洶洶的人,都不過是空氣。他伸出粗糙的手,輕輕撫摸著牌位上“亡妻錢淑芬”幾個字,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錢翠花的叫罵。

“淑芬,你看到了嗎?”

“你娘來了。”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嘲弄的悲涼,“她不是來看你的。她是你女兒莉莉連夜跑了七八裏地,特地去請來的。因為她聽說......咱家今天,吃肉了。”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像四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院子裏瞬間一片死寂。

看熱鬧的村民們麵麵相覷,眼神變得玩味起來。他們太了解錢翠花了,這個老太太無利不起早,護短護到不講理,尤其是對她那個寶貝兒子錢富貴,簡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江建國這話,簡直是把遮羞布狠狠地撕了下來,直接戳中了錢翠花的肺管子。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錢翠花果然暴跳如雷,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我是心疼我外孫!你這個天殺的,竟然敢汙蔑我!”

江建國依舊不看她,隻是自顧自地對著牌位說下去。

“淑芬啊,你還記得嗎?你剛過門那年,富貴在外麵跟人賭錢,輸了二十塊,被人堵在家裏要砍手指頭。你娘跑來,跪在地上求我,讓我無論如何都得救救你弟弟,那是你們老錢家唯一的根。”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了桌上的一張餃子皮,托在掌心。

“我那時候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塊,家裏窮得叮當響。可我看著你哭,心就軟了。我把給你攢著看病的錢,還有我爹留給我唯一的一塊銀元,全都拿了出來,才把他贖回來。”

“事後,你娘拉著我的手,說我江建國是他們老錢家的大恩人,以後一定把你當親兒子看。”

江建國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訴說一件與己無關的舊事,可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釘進了錢翠花的耳朵裏。

周圍的村民們發出一陣壓抑的議論聲。這些陳年舊事,村裏的老人都略有耳聞,此刻被江建國當眾說出來,錢翠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到了極點。

“你放屁!”錢富貴見勢不妙,立刻跳了出來。他比他娘更直接,也更蠻橫。他指著江建國的鼻子罵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拿出來嚼什麼舌根!我告訴你江建國,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外甥賠禮道歉,再拿出一百塊錢醫藥費,這事沒完!還有那肉!也得交出來!那是我姐夫留下的家底,憑什麼給外人吃!”

說著,他便伸手要去搶桌上那盆香氣撲鼻的餃子餡。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盆沿的瞬間——

“唰!”

一道寒光閃過!

那把鋒利的砍柴刀,被江建國手腕一抖,刀尖不偏不倚,狠狠地剁在了錢富貴的手前半寸遠的桌麵上!

“咚!”

一聲悶響,整張八仙桌都劇烈地顫動了一下。那柄砍柴刀,刀刃沒入桌麵足有半寸深,刀柄兀自嗡嗡作響,在清晨的陽光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錢富貴嚇得魂飛魄散,閃電般縮回手,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要是再快那麼一丁點,他這隻手,今天就得交代在這!

全場鴉雀無聲,連最大膽的村民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被江建國這一下給鎮住了。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了,這是真的敢動刀子啊!

江建國緩緩抬起頭,那雙鷹隼般的眸子,第一次從牌位上移開,落在了臉色煞白的錢富貴身上。

“富貴,”他聲音依舊平靜,卻冷得像冰碴子,“我記得,你當年就是用這隻手,從我這裏拿走了給你姐看病的救命錢,轉頭就進了賭場。”

他又轉頭,看向牌位,眼神裏的悲傷濃得化不開。

“淑芬,你別怪我。你走的那天,咳血咳得那麼厲害,我跑去求你娘,求她把你嫁妝裏那根銀簪子拿出來換錢,給你買點好藥。可你娘說......簪子是留給富貴娶媳婦的,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死是活,都是江家的事。”

“而你這個好弟弟,”江建國的目光再次轉向錢富貴,充滿了刻骨的恨意,“他當時就坐在炕上,嗑著瓜子,對我說:‘姐夫,人各有命,我姐這病,就是個無底洞,填多少錢都沒用,還不如省下來給我辦正事。’”

這番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劈得在場所有人都暈頭轉向。

村民們看錢家母子的眼神,徹底變了。從看熱鬧,變成了鄙夷和唾棄。為了給兒子娶媳婦,竟然眼睜睜看著親生女兒病死都不救?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你......你血口噴人!”錢翠花徹底慌了,指著江建國的手都在發抖,“你這是汙蔑!大家別信他!他是瘋了!”

江建國沒有理會她的辯解。

他緩緩地,用兩根手指,將那柄深嵌入桌麵的砍柴刀,拔了出來。

他左手托著那張白色的餃子皮,右手用刀尖,從盆裏挑起一團鮮紅的、混著翠綠韭菜的肉餡,輕輕放在餃子皮上。

或許是他的手在“顫抖”,又或許是肉餡裏的汁水太多。一滴鮮紅的肉汁,順著刀尖,滴落下來,正好落在那柄砍柴刀剁出的刀痕旁邊。

那滴紅,在陳舊的木桌上,像極了一滴凝固的血。

“淑芬,你最愛吃我給你包的韭菜豬肉餃子。”江建國低聲呢喃,眼中泛起了淚光,“今天,我用了家裏最後一塊肉,給你包餃子。可是......你娘和你弟弟,他們不願意。他們覺得,你不配吃。他們要搶走,要去換錢。”

他一邊說,一邊笨拙地,卻又無比認真地,將那個餃子捏了起來。一個元寶形狀的、飽滿的餃子,在他粗糙的手中成型。

他將餃子鄭重地擺在了牌位前。

這一幕,充滿了詭異的儀式感。一個悲痛欲絕的丈夫,在亡妻牌位前,用一把剛剛威脅過人的凶器,包著一頓被至親覬覦的餃子。

這強烈的視覺衝擊和情感衝擊,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江莉躲在後麵,看到這一幕,手腳冰涼。她發現自己徹底錯了。她請來的不是能為她撐腰的救兵,而是兩頭被父親三言兩語就扒光了皮的蠢狼!

她看到周圍鄰居鄙夷的目光,看到父親那令人心碎又令人恐懼的樣子,終於忍不住衝了出來。

“爸!你別再說了!別再編了!”她哭著喊道,“外婆和舅舅不是那樣的!他們都是為了我好!你不能這麼冤枉他們!”

江建國終於將目光,落在了自己這個親生女兒身上。

那目光裏,再也沒有了絲毫的溫度,隻剩下無盡的失望和冰冷的決絕。

“冤枉?”他嗤笑一聲,“你問問你外婆,你娘當年的嫁妝,是不是一分不少地都被她拿回去,給你舅舅蓋了新房?”

“你再問問你舅舅,你娘出殯那天,他是不是因為要去喝喜酒,連你娘最後一麵都沒見?”

“江莉,”江建國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你有著和你娘一樣的臉,卻沒有她一半的心。她善良,懦弱,但她懂得什麼是家。而你,為了自己的一點私欲,引狼入室,想來撕咬自己的親人,啃食自己的家!”

“你不配站在這裏。”

“你不配叫她一聲娘。”

“滾出去。”

最後三個字,江建國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三座大山,狠狠地壓在了江莉的身上。

江莉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幾乎站立不穩。她看著父親那張冷酷無情的臉,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錢翠花和錢富貴母子倆,此時已經成了眾矢之的。村民們的指指點點,像一根根鋼針,紮在他們身上。他們本來是氣勢洶洶來問罪的,結果被江建國幾句話,就把老底掀了個底朝天,變成了不仁不義、豬狗不如的畜生。

麵子、裏子,全丟光了!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錢翠花又氣又急又羞,徹底失去了理智。她指著江建國,尖聲嘶吼:“江建國,你個白眼狼!我們錢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好!今天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

她猛地一推身邊的錢富貴,歇斯底裏地叫道:“富貴!給我砸!把這個家給我砸了!我今天倒要看看,誰也別想好過!這餃子,誰也別想吃!”

錢富貴被當眾揭短,又被母親一激,早就惱羞成怒。他紅著眼,那點僅存的理智被貪婪和暴戾徹底吞噬。

“砸就砸!誰怕誰!”

他大吼一聲,不再去管那盆餃子餡,而是抄起院角的一根用來頂門的木杠子,麵目猙獰地朝著那張擺著牌位和砍柴刀的八仙桌,狠狠地衝了過去!

裏屋的蘇秀雲看到這一幕,嚇得失聲尖叫,死死地抱住了懷裏的女兒。

看熱鬧的村民們也發出一陣驚呼,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後退。

所有人都以為,江建國會躲閃,或者退讓。

然而,他沒有。

就在錢富貴舉著木杠子衝到近前的瞬間,江建國眼中最後一點溫情和悲傷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來自地獄的、屍山血海般的冰冷殺意。

他動了。

動作快如閃電!

他不是後退,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抄起了桌上那柄鋒利的砍柴刀!

“誰敢動我妻子的牌位,”他低沉的聲音,如同滾雷,在每個人耳邊炸響,“我就要誰的命!”

話音未落,他已將砍柴刀高高舉起,毫不猶豫地,迎著錢富貴那砸向牌位的木杠子,狠狠地劈了下去!

“哢嚓!”

一聲脆響,不是木杠砸在桌上的悶響,而是木頭被利刃劈開的斷裂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慢。

在所有村民驚恐的注視下,江建國那柄高高舉起的砍柴刀,與錢富貴勢大力沉砸下的木杠,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沒有金屬的交鳴,隻有摧枯拉朽的碾壓!

那根碗口粗的硬木杠子,在鋒利無比的刀刃下,竟如朽木般被從中劈開!鋒利的刀刃在破開木杠後,去勢不減,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狠戾,順著錢富貴的肩膀,狠狠地劈了進去!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清晰得讓在場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從錢富貴的肩窩處噴湧而出,染紅了他那件時髦的跨欄背心,也染紅了江建國那雙冰冷無情的手。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終於打破了這死寂的瞬間。錢富貴臉上的猙獰和貪婪瞬間被極致的痛苦和恐懼所取代,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柄砍柴刀嵌在自己的肩膀上,整個人僵在原地,連手裏的半截木杠都掉在了地上。

整個院子,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看熱鬧的村民,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圓,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驚駭欲絕的那一刻。

他們想過會吵,會鬧,甚至會動手。

但誰也沒想到,江建國這個村裏出了名的老實人,竟然真的敢動刀!而且是當著全村人的麵,一刀見血!

裏屋的門簾後,蘇秀雲的尖叫被死死地卡在喉嚨裏,她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她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抱緊萌萌,保護好萌萌!她將女兒的頭死死按在自己懷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門簾的縫隙,不讓她看到院中這血腥的一幕。

躲在人群後的江莉,臉上的得意和怨毒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煞白。她看著錢富貴肩膀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看著那泊泊流出的鮮血,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可怕的錯誤。

她請來的不是救兵,而是給她那個已經變成魔鬼的父親,送上門來的祭品!她不是在引狼入室,而是親手打開了地獄的大門!

“兒啊!我的兒啊!”

錢翠花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她發出一聲杜鵑啼血般的哀嚎,瘋了一樣撲向錢富貴,想去扶他,卻又不敢碰他肩膀上那柄還嵌在肉裏的刀,隻能無助地嚎啕大哭:“殺人啦!江建國殺人啦!天殺的!你個畜生!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江建國對這震天的哭嚎充耳不聞。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錢富貴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臉,緩緩地,將那柄砍柴刀,從他的血肉中,一寸一寸地拔了出來。

“噗!”

又是一股血箭飆出,濺在了那張擺著牌位的八仙桌上,也濺在了那盆翠綠的餃子餡裏。

一滴,兩滴......

鮮紅的血,滴落在白色的麵粉和綠色的韭菜上,形成一種觸目驚心的詭異美感。

錢富貴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痛苦地翻滾哀嚎。

江建國握著那柄滴血的刀,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這一步,讓整個院子裏的村民,包括那些膽大的男人,都齊刷刷地倒退了好幾步,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江建國冰冷的目光,掃過癱在地上的錢富貴,又掃過哭天搶地的錢翠花,最後落在了那盆被血汙染的餃子餡上。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冰冷,像是在地獄裏淬過火。

“這一刀,是替淑芬還的。”

他的目光轉向錢富貴,眼神裏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她當年躺在床上,咳出的血,比你現在流的多。”

他又看向錢翠花。

“淑芬求你救她的時候,你心裏流過的血,有現在多嗎?”

錢翠花被他看得渾身一顫,哭聲都噎在了喉嚨裏。她看著眼前的江建國,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卻陌生得讓她感到恐懼。那不是一個女婿在跟嶽母說話,而是一個從墳墓裏爬出來討債的惡鬼。

江建國沒有再理會他們。

他轉身,回到八仙桌前,將那柄滴血的刀,輕輕地放回了原處,就放在那個孤零零的牌位旁邊。

然後,他拿起一張新的餃子皮,用沒沾血的另一隻手,從盆裏那片被鮮血浸染的地方,挑起一團混著血的肉餡,開始包第二個餃子。

他的動作很慢,很穩,仿佛在完成一件最神聖的事情。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哪裏是在包餃子?

這分明是在用仇人的血,祭奠亡妻的靈!

以暴製暴!

以血還血!

這種原始而野蠻的複仇方式,讓所有人都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瘋了......江建國徹底瘋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哆哆嗦嗦地說了一句,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而憤怒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都給我讓開!幹什麼呢!聚在這裏想造反嗎!”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一個身材高大、麵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半舊的藍色中山裝,胸口的口袋裏別著一支鋼筆,正是江家村的生產大隊書記兼村長,李滿囤。

李滿囤是接到消息趕來的,他一進院子,看到這副場景,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癱在地上血流不止的錢富貴,哭天搶地的錢翠花,瑟瑟發抖的江莉,還有......站在桌前,一手包著“血餃子”,身邊放著一把滴血凶器的江建國!

“江建國!”李滿囤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指著江建國,厲聲喝道,“你瘋了!當著全村人的麵動刀子傷人,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組織紀律!”

作為一村之長,他絕不能容忍在自己的地盤上發生這種惡性傷人事件。這要是傳出去,他這個村長還怎麼當?

錢翠花一看到村長來了,像是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過去抱住李滿囤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李書記!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江建國他......他要殺了我兒子啊!無法無天了!您快把他抓起來!槍斃!一定要槍斃他!”

李滿囤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用力地想把錢翠花甩開,沉著臉對江建國喝道:“江建國!把刀放下!你這是故意傷害!是要坐牢的!你聽到沒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建國的身上。

他們都想看看,麵對代表著“王法”的村支書,這個已經殺紅了眼的男人,會怎麼做。是會幡然醒悟,還是會繼續瘋下去?

江建國緩緩地,將第二個餃子包好,與第一個並排,工工整整地擺在牌位前。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放下刀。

他隻是抬起眼,目光越過眾人,平靜地落在李滿囤那張充滿怒氣的臉上。

“王法?”

他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李書記,我隻問你一句。”

他伸出那隻還沾著錢富貴鮮血的手,指了指桌上的牌位,聲音不大,卻像洪鐘一般,在寂靜的院子裏回蕩。

“毀人祖宗牌位,欺辱死去的亡妻,這朗朗乾坤之下,又算不算有王法?”

“他錢富貴敢拿木杠砸我妻子的靈位,我江建國今天就敢拿刀,在這桌前,給他也立個牌位!”

“我倒要看看,這世道的王法,到底是先管活人的胳膊,還是先敬死人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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