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看著嫂子蘇婉那雙因驚恐和擔憂而瞪大的眼睛,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
係統的事情,是絕對不能暴露的。
在這個時代,無法解釋的事情,要麼被當成妖孽,要麼被視為神仙,無論哪一種,都會給這個風雨飄搖的小家帶來滅頂之災。
他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個能讓嫂子安心,也能應付未來可能出現的探查的解釋。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融合了原主記憶和現代人思維的謊言,迅速在他腦中成型。
林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悲傷而又鄭重。
他扶住蘇婉的胳膊,用一種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道:“嫂子,你別怕。這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搶的......這是......這是我哥留下的。”
“你哥?”
蘇婉愣住了,眼中的驚恐慢慢變成了疑惑。
“是。”
林河點了點頭,眼神飄向了牆角,仿佛陷入了回憶,“哥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床邊,跟我說......如果他真的挺不住了,就讓我在灶台後麵第三塊磚下麵找。他說,那是他早就偷偷攢下的,以備不時之需,本來是想等日子好過了,拿出來給你一個驚喜的......”
說到這裏,林河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眼眶也恰到好處地紅了。
這番話半真半假,情感真摯。
將一切都推到已經去世的哥哥身上,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既能解釋食物的來源,又能勾起嫂子對亡夫的思念,從而讓她在情感上更容易接受這個說法。
果然,蘇婉聽到“驚喜”兩個字,身體猛地一顫,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她順著林河的目光看向那黑漆漆的灶台,仿佛能看到丈夫林川憨厚的笑容。
是了,丈夫就是這樣的人。
平時悶不吭聲,卻總會想辦法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和弟弟。
去年冬天,他就是偷偷攢了半個月的銅板,就為了在鎮上給她買一支最便宜的,卻也是她唯一的一支木簪子。
這個解釋,符合丈夫的性子。
悲傷、委屈、感動,以及劫後餘生的慶幸,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瞬間擊潰了蘇婉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她再也支撐不住,蹲下身子,抱著米袋,將臉埋在膝蓋裏,發出了壓抑而痛苦的嗚咽聲。
這不是絕望的哭泣,而是帶著希望的宣泄。
林河輕輕歎了口氣,走上前,笨拙地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輕聲說:“嫂子,別哭了。哥不在了,但我們還得活下去。哥把我們托付給我了,從今往後,這個家,我來撐著。”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蘇婉的哭聲漸漸小了。
她緩緩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叔子。
她忽然發現,不過是一天之間,那個在她印象裏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少年,似乎長大了。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迷茫和依賴,而是多了一種讓她感到安心的沉穩和擔當。
“嗯。”
蘇婉用力地點了點頭,擦幹眼淚,站起身來。
“我們......做飯吧。”
林河指著那掛臘肉,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先煮一鍋米飯,再切一塊肉,燉個湯。我們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想明天的事。”
“好,好!我這就去做!”
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對食物的渴望,讓蘇婉立刻行動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米袋,看著那雪白晶瑩的米粒,像是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
她用碗舀出半碗米,捧在手裏,生怕灑掉一粒。
看著嫂子忙碌的背影,林河借口肚子不舒服,要去茅房,快步走出了屋子。
確認四周無人後,他從懷裏掏出了那個係統獎勵的小瓶子——體質強化液(初級)。
他不再猶豫,擰開瓶蓋,仰頭一飲而盡。
一股暖流瞬間從喉嚨湧入胃中,然後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
那感覺就像在寒冷的冬日裏泡進了一個溫泉,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之前那種深入骨髓的虛弱和疲憊感,正在被一股溫和而強大的力量迅速驅逐。
不過短短十幾秒的功夫,林河就感覺自己脫胎換骨了一般。
頭不暈了,眼不花了,四肢充滿了力量,就連腹中那火燒火燎的饑餓感,似乎都被壓下去了幾分。
“這金手指......果然給力!”
林河握了握拳頭,感受著肌肉中傳來的紮實感覺,心中大定。
有了這副好身體,他才真正有了在這個亂世安身立命的本錢。
回到屋裏時,一股濃鬱的肉香已經開始在小小的土坯房裏彌漫開來。
蘇婉已經將一小塊臘肉切成薄片,和幾片在屋後尋來的野薑一起放進了陶罐裏,架在簡易的灶台上燉著。
另一邊,瓦罐裏正煮著白米飯,“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米香和肉香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足以讓任何饑餓的人發瘋的香氣。
蘇婉蹲在灶前,小心地添著柴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兩個罐子,那虔誠的模樣,像是在守護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林河走過去,默默地蹲在她身邊。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陶罐裏的聲響,聞著空氣中的香氣。
這或許是他們人生中,最漫長,也最幸福的等待。
當米飯的香氣愈發濃鬱,當肉湯上的油花“滋滋”作響時,蘇婉終於熄了火。
她用一塊破布墊著手,顫抖地將兩個滾燙的瓦罐端到了那張破舊的木桌上。
沒有碗筷,就用之前討飯的那個破碗,和兩雙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木筷子。
蘇婉先給林河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又用勺子舀了肉湯,將幾片金黃透亮的肉片鋪在飯上。
肉湯的油脂滲入雪白的米飯中,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小河,快吃。”
蘇婉將碗推到他麵前,自己的喉嚨也忍不住咽了一下。
林河看著眼前的這碗飯,鼻頭一酸。
他知道,在嫂子心中,他這個家裏唯一的男人,是第一位的。
他沒有客氣,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肥瘦相間的臘肉就送進了嘴裏。
肉片燉得極爛,入口即化,濃鬱的鹹香和油脂的甘美瞬間在味蕾上爆炸開來。
緊接著,他扒了一大口浸滿湯汁的米飯。
米粒軟糯香甜,混合著肉香,那種從舌尖傳遍全身的滿足感,幾乎讓他流下淚來。
太好吃了!
這輩子,他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東西!
見林河吃得香,蘇婉也給自己盛了小半碗,小口小口地珍惜著吃了起來。
長期的饑餓讓她的胃有些不適應,但那食物帶來的幸福感,卻讓她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久違的紅暈。
一時間,破敗的茅草屋裏,隻剩下兩人滿足的咀嚼聲和吞咽聲。
這頓飯,他們足足吃了一刻鐘。
直到把陶罐裏的米飯和肉湯吃得幹幹淨淨,兩人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碗筷。
一股暖意從胃裏升起,流淌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驅散了連日來的寒冷和虛弱。
這是食物的力量,是活下去的力量。
蘇婉靠在椅子上,滿足地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然而,笑容剛剛綻放,就又被一絲憂慮所取代。
她看了一眼牆角剩下的米和肉,壓低了聲音,擔憂地對林河說:“小河,咱們家突然飄出肉香,會不會......會不會引來村裏人?”
林河心中一凜。
他剛剛也被這頓飽飯的幸福衝昏了頭,差點忘了這最關鍵的一點。
財不露白!
尤其是在這饑荒遍地,人人易子而食的恐怖年頭,他們家這點糧食和肉,足以引來殺身之禍!
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蘇婉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眼神陡然變得堅定起來。
她看著林河,一字一句地說道:“小河,我......我想回娘家一趟。”
林河一愣:“回娘家?”
“嗯。”
蘇婉的雙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和急切,“我爹娘前些天托人捎信,說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準備......準備把月兒和霜兒賣給鎮上的大戶人家做丫鬟,換幾鬥糧食活命......”
“之前嫂子沒本事,隻能幹看著,心裏跟刀割一樣。可現在......”
蘇婉的目光灼灼地看著牆角的米袋,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現在我們有吃的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被賣掉啊!那可是兩條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