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劫後餘生的村民們將林淵從板車上抬了下來，高高地拋向空中，一次，又一次。

“淵哥！”

“山神下凡！”

一聲聲發自肺腑的呐喊，充滿了最原始、最真摯的崇拜。

在這一刻，林淵就是他們的神，是拯救了全村老小的活菩薩。

他們看向林淵的眼神，已經徹底從敬畏變成了狂熱的信奉。

秦淑婉帶著蘇青娥和蘇月娥，從祠堂的方向快步趕來。

當她看到被眾人如英雄般簇擁的林淵時，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她那雙美麗的眸子裏，情緒複雜到了極點。

有驕傲，有欣慰，有後怕，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這個少年愈發濃烈的依賴。

蘇家姐妹倆更是滿眼的小星星，緊緊攥著拳頭，覺得眼前的“叔叔”比戲文裏所有的大英雄都要威風百倍。

“夠了！”

就在村民們情緒最高漲的時候，被放回地麵的林淵，發出了一聲沉喝。

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嚴，讓喧鬧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停止了歡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林淵的臉上沒有半點居功自傲的喜悅，反而是一片冰冷的肅然。

他的目光如刀，掃過每一個人：“敵人隻是被嚇跑了，不是被殺光了！現在是高興的時候嗎？”

眾人心頭一凜，臉上的喜色頓時收斂了不少。

“李大山！”

林淵點名。

“在！淵哥！”

李大山一個激靈，立刻挺直了腰板，大聲應道。

“你挑兩個腿腳最利索的兄弟，順著那群人逃走的方向，遠遠地給我綴上去！記住，不要靠近，我隻要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跑遠了，有沒有掉頭回來的跡象！天亮之前，必須回來報告！”

林淵的命令清晰而果斷。

“是！”

李大山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點了兩個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剩下的人！”

林淵的目光轉向其餘的村民，“分成兩隊！一隊，負責打掃戰場！所有流民丟下的火把、武器、雜物，全部給我收集起來，一件不留！另一隊，把村口那具屍體給我弄下來！”

村民們立刻行動起來，原本的混亂場麵，在他的指揮下，變得井井有條。

很快，那獨眼龍的屍體被從大槐樹上取了下來。

當村民們近距離看到那被神臂弩轟出的、前後通透的恐怖傷口時，依舊忍不住倒吸涼氣，對林淵的敬畏又加深了幾分。

“淵哥，這屍體......怎麼處理？是埋了還是......”

一個村民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淵走到那棵大槐樹前，伸手拔出了那支依舊牢牢嵌在樹幹裏的鐵箭。

箭矢入手冰涼，上麵還沾染著溫熱粘稠的血液。

他看了一眼屍體，眼神冰冷，沒有絲毫憐憫：“亂世人命，不如狗。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但別埋得太深，省得臟了我們小河村的地。”

他又指了指樹幹上那個觸目驚心的箭孔，對眾人說道：“這個洞，給我留著！我要讓以後所有路過這裏、心懷不軌的人都看清楚，這就是敢打我們小河村主意的下場！”

一個箭孔，就是一座豐碑，一座用鮮血和死亡鑄就的、警告所有宵小的豐碑！

村民們聞言，心中無不凜然，齊聲應“是”。

就在這時，村正李貴拄著拐杖，在小兒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他走到林淵麵前，不顧所有人的驚呼，竟是“噗通”一聲，對著林淵就要跪下去！

“村正，你這是做什麼！”

林淵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死死地托住了他的胳膊，沒讓他跪下。

李貴老淚縱橫，聲音哽咽：“二郎......不，淵爺！老朽......老朽是替全村這百十口人，謝您的救命大恩啊！若不是您，今夜過後，小河村......就沒了！”

“從今往後，我李貴這條老命，這小河村上下，就全都交給您了！您讓我們往東，我們絕不往西！”

說著，他竟是不顧身份，對著林淵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後，所有的小河村村民，無論男女老少，都自發地朝著林淵，深深地彎下了腰。

“我等，全憑淵爺做主！”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彙聚成一股洪流，正式宣告了小河村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林淵看著眼前這黑壓壓的人群，看著他們眼中那全然的信賴與托付，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肩上扛著的，就不再隻是一個家，而是這百十條活生生的人命。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手，示意眾人起身。

“我林淵，既然受了山神托夢，得了這份本事，就斷沒有看著鄉親們受難的道理。”

他的聲音傳遍全場，“隻要大家信得過我，我便在此立誓，隻要我林淵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任何人，再踏進我們小河村，傷害我們任何一個鄉親！”

“好！”

村民們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聲。

林淵壓了壓手，繼續說道：“但光靠我一個人，光靠這件法器是不夠的！我們必須擁有自己的力量！我宣布，從今天起，成立小河村護村隊！所有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丁，全部入隊！平日裏輪流巡邏守衛，戰時，便是我手中最鋒利的刀！”

“李貴村正，您老德高望重，依舊是咱們村的村正，負責管理民生內務。而護村隊，暫由我親自統領！”

這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需要李貴的威望來安撫人心，處理雜務，而他自己，則要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打造這支屬於他的武裝力量上！

“全聽淵爺安排！”

李貴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當林淵終於處理完所有事情，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家院子時，秦淑婉立刻端著一碗早就備好的溫水迎了上來。

“阿淵，累壞了吧？快喝口水。”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看向林淵的眼神，充滿了心疼和柔情。

“謝謝嫂嫂。”

林淵接過碗一飲而盡。

蘇青娥和蘇月娥也怯生生地湊了過來，一人一邊，輕輕地幫他捶著胳膊，用她們自己的方式表達著關心和崇拜。

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情，林淵心中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看著院子裏收集來的一大堆破爛武器——生鏽的菜刀、彎曲的鐮刀、還有十幾根粗製濫造的長矛，目光漸漸變得深邃。

僅僅將流民嚇跑，隻是解決了眼前的危機。

但亂世的烽火，已然點燃。

這次來的是一群烏合之眾，下次呢？

會不會是裝備更精良、更悍不畏死的山匪？

甚至是......

官兵？

安於一隅，終究是坐以待斃。

高牆可以擋住狼，卻無法讓森林裏不再有狼。

想要真正安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變成這片森林裏，最凶猛的獵人！

林淵的目光，越過小河村的院牆，望向了更遠、更深的黑暗之中，一個大膽而瘋狂的計劃，開始在他的心中，悄然萌芽。

“嫂嫂，”

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明天，我想派人去一趟縣城。”

秦淑婉一愣：“去縣城做什麼？現在外麵那麼亂......”

林淵轉過頭，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去買鹽，買鐵，買布......順便，再去看看，這大乾的天，究竟要亂到什麼地步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們......總不能當一輩子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