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自己的影子在地麵上縮成一團。
晃蕩,模糊,恍惚間她又看見七年前的謝淩,炎炎夏日,他跟著她出席各種場合,即使累的滿臉都是汗,他一雙眸子也是清亮的。
總是守在距離她三米遠的身後。
少年身形欣長挺拔,棒球帽壓下,青春得不可思議。
舒洛禾當時看得愣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也不知和他對視了多久,手忙腳亂的往他的方向走,卻沒注意有台階。
理所當然扭傷了腳。
那天,是謝淩背著她回去的,走到半路,他突兀的頓住了腳步,清越的聲音伴著總也停不下的蟬鳴聲,掠過她緋紅的耳朵尖,撞擊著耳膜。
“洛禾,我會保護你。”
那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姐姐。
時間流逝,空氣裏開始飄出塑膠融化的味道。舒洛禾跪在地上,眼前的景物開始晃動,遠處的棕櫚樹變成模糊的綠影,別墅的玻璃窗反射出刺目的光。
二樓落地窗前,謝淩手中捏著玻璃杯,冰塊在裏麵撞出輕響。
“她跪了多久?”
身後助理抹了把汗,道:“兩個小時了......謝總,舒小姐已經中暑了,在這樣下去會出大問題啊。”
謝淩看著樓下那個縮成一團的身影。
她的背還挺得很直,可已經能看出她難受到跪不住。他眉宇間的煩躁和陰鬱一閃而過。“她有說過道歉的話嗎?”
方才推門而入的保鏢道:“沒有,一次都沒有。”
聞言,謝淩指腹摩挲了片刻,輕歎一口氣,將杯子“哢”一聲放在桌麵上,轉身便要下樓。
“阿淩!”夏妤兒的聲音急促,帶著關切,“不然......我替你去給她送水吧?真要是熱出個三長兩短,傳出去對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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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的玻璃門被推開,夏妤兒穿著謝淩的襯衫走出來,她走到舒洛禾麵前,居高臨下地道:“還不肯道歉?你以為阿淩會心疼你?”
舒洛禾沒抬頭,喉嚨幹得發緊。
“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找到你嗎?”
夏妤兒輕笑一聲,“因為......我隨口說了句你那賤人媽的事情,他才想起有你這麼個人啊。他給你媽付醫藥費,不過是想讓你當我的出氣筒。真以為他念舊情?”
舒洛禾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她。
見狀,夏妤兒蹲下身,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你都家破人亡了,現在活得不如一條狗,為什麼不去死呢?你——啊!”
話音戛然而止,舒洛禾突然抬手,“啪”一聲打翻了水杯,水在滾燙的地麵上洇開,瞬間被蒸幹,隻剩下杯底的水漬。
“舒洛禾你瘋了!”夏妤兒後退一步,滿臉震怒,語氣卻可憐:“我好心給你送水,你還這樣對我。你,你簡直——”
前後差距如此大,不用想就知道,謝淩在她身後。
果然,下一刻,透過她身側,舒洛禾看見了一雙皮鞋。男人聲音沉得滴水,冷硬無比。“她想跪,就讓她跪,任何人不許幫她。”
腳步聲遠去,她看著兩人的背影,好像曾經的他們。那個背起她、說要保護她的少年,現在正給別人撐腰。
又不知過了多久,所有聲音都變得遙遠,隻剩下胸腔裏沉悶的鈍痛。
舒洛禾的視線徹底模糊,她想撐著站起來,膝蓋卻像灌了鉛,身體一歪,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吊瓶裏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瓶身上,發出規律的輕響。
“醒了?”查房的國外醫生推了推眼鏡,身邊跟著一個國人,語氣帶著責備,“小姑娘,你這......中暑,都休克了,再晚個幾分鐘都會有生命危險!你身體虧損得太厲害,不對勁,建議做個全身檢查......”
舒洛禾扯出一抹笑意,聲音啞得像砂紙:“我自己就是醫生,謝謝您關心,我會注意的。”
醫生歎了口氣,搖著頭走了。
病房裏隻剩她一個人。
舒洛禾抬起手,看著手背上紮著的輸液針——這雙手以前能精準地注射、縫合,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間歇性的發顫了。
她想起上周拿到的診斷報告,多發性骨髓瘤晚期,主治醫師說幸運的話還有幾個月時間,運氣差點則會加速死亡。
那些莫名的乏力,反複的低燒,貧血,骨痛,都不隻是因為太過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