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閣中,唐疏月躺在病榻上,噩夢連連。
兩個高大的身影站在身旁,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臉頰:
“小月兒,你若不嫁裴衍,我們依舊會把你當做好朋友。”
唐疏月聽到楊明野的聲音猛然驚醒,瞪大了眼睛,如同看見洪水猛獸。
楊明野被她的樣子刺得心口一悸,黑了臉色:“你這幅樣子裝給誰看?你嫉妒清辭受裴衍喜愛,又故意下毒,本就該割血償還。”
唐疏月聽了他的話,覺得十分可笑,不再打算說出她選了淩瀟寒。
憑什麼要順著他們的意?
“我乃吏部尚書之女,什麼樣的夫婿找不著?何需嫉妒一個小小暗衛?”
陳景然麵色柔和下來,拿起碗喂她喝藥:“你這樣想更好,別總針對清辭。”
她不再回複。
用過午膳,陳景然回了自家醫館。
楊明野非拉著她去馬場散心,她拗不過,終是被拽去了。
唐疏月鮮少有騎馬的機會,家中父母更是不允。
此刻立於馬場,隻覺風拂衣袂,渾身輕快如羽,近日煩憂都隨馬蹄聲散去。
“怎麼樣,開心多了吧?”楊明野牽著她的馬轉頭,笑意盈盈。
唐疏月望著那抹亮得晃眼的笑,恍惚間像回到了學堂共讀、一同逃課遊玩的歲月,無憂無慮。
“清辭,你的箭術曾是侍衛中最好的,現在不過是暫時毒傷未愈,隻要本王好好帶你練習,很快你便會好。”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聲音打亂了她的思緒。
唐疏月抬眼望去,正見裴衍環著慕清辭的肩,一手替她扶著弓,一手繞到她身前引弦。
他微微低頭,唇幾乎擦過她耳畔,慕清辭側臉泛起紅暈——哪像是教射箭,分明像情人間的耳鬢廝磨。
她強壓下心底的酸楚,看向楊明野:
“你特意帶我來這兒,就是要我看他們這般親密,好讓我不選裴衍?”
楊明野目光閃爍,沒有回複,算是默認了。
“本以為你今天真是帶我來散心的,嗬。”她揚鞭拍馬,不顧楊明野阻止,獨自朝遠處駕去。
裴衍天資卓絕,射箭、騎馬、刀法、兵書,皆是一點就透,連皇上都讚他是塊當將軍的好料。
五年前的靶場裏——唐疏月第一次見他射箭,他墨色的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將長弓拉成滿月,嘴角揚起勢在必得的笑容,一擊中靶心。
她看怔了神,於是撒嬌讓他教教自己,可裴衍說:
“箭術乃男子所學,與你而言太過粗鄙。”
她現在才明白,這隻是拒絕的理由罷了。
遠處,慕清辭勾了勾唇:“將軍,我自己來試試吧?”
裴衍應下,走到一旁。
她猛地指向那馬上纖細的背影,弓弦驟響,箭矢破空而去——
唐疏月隻覺後背一陣劇痛,低頭時正見箭鏃穿透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她喉頭一腥,嘔出大口血來,身子不受控地從馬背上栽落。
“將軍,屬下絕非有意。”
“本王不怪你。”
……
唐疏月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總愛跟在裴衍身後。
有次裴衍剛訓練完,她立馬遞上毛巾。
裴衍見她直直盯著自己發愣,有些不自在:“你一個女孩子,如此主動,也不嫌害臊。”
唐疏月比他小了五歲,不太聽得懂:“可我喜歡你,為什麼要害臊?難道你討厭我嗎?”
裴衍或許是被她的直白給驚到了,隻是囁嚅地說:“倒也不討厭。”
她年紀太小了,把不討厭當做是喜歡。
就這樣,傻傻的追了他十五年。
“唐疏月,醒醒!”
“裴將軍,我們小姐高燒不斷,你怎能這時候逼她去原諒慕清辭?”
是小舞在哭。
“我若不這樣做,清辭便會被母親罰滾釘刑,然後趕出府。她一女子,如何受得了?”
“可小姐也是女子,還與將軍從一同長大,將軍怎能如此狠心啊!”
“小舞……扶我起來。”唐疏月睜開了眼睛,連連咳嗽,直覺一股腥甜含在嘴裏,難受的緊。
小舞忙去給她倒水,裴衍衝到她麵前:“你醒了正好,清辭她——”
“我聽見了,不用再贅述一次,”唐疏月啞著嗓子,“但我為什麼要原諒她?”
裴衍反手拔出腰間匕首,毫不猶豫紮向心口:“我替她向你賠罪。”
一刀,兩刀……直至十刀,血絲已從嘴角溢出。
“夠了!”唐疏月猛地劇烈咳嗽起來。
小舞慌忙上前替她順氣,她卻攥住侍女手腕:
“小舞,你跟他去,告訴裴夫人——我不怪罪她。”
“是。”小舞哽咽應下。
裴衍死死攥著長衫,指節泛白才沒痛呼出聲。
“快些走,遲了怕來不及。”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走,行過之處都留下蜿蜒血痕。
唐疏月望著那道背影,終是撐不住,在滿屋血腥中徹底昏死過去。
裴衍,你這十刀好狠啊,竟親手斬斷了我們之間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