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交加的漫漫長夜,已經宵禁的京城靜得嚇人。
每處黑暗的角落,似乎都有東西躲在其中。
我捏著衣擺,往牆縫裏又縮了縮。
我閉上雙眼,咬緊上下打顫的牙關,
心中暗暗乞求這漫漫長夜快點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真的睡過去了。
夢裏我又回到三年前。
三年前,
我父母親族皆死於戰亂,有著一半異國血脈的我被人押著送入軍營。
他帶兵奪回淪陷的城池。
我們在漫天黃沙中相遇。
若是那日他沒有救下我,
我應當早就自盡在被充當軍妓的路上。
冷麵將軍身披戰甲,騎坐在汗血寶馬上那睥睨眾生的模樣,
對我來說,實在是致命吸引。
邊關平定花了兩年,
白日裏,我是他的小廝,夜裏,卻不知羞恥地爬上他的床榻。
這京中人人都說謝小侯爺養了個狐媚子,
他們沒說錯。
我是。
去年,他入京聽封,繼承爵位,成了風頭無兩的權臣。
回京那日,他本來是將我安頓在邊陲小鎮的。
可我還是忍不住。
偷偷跟在隊伍後走了半月,
磨破了鞋,腳底血肉模糊。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我跟著。
可他向來不喜人違背他的命令。
於是便冷眼看著,假裝不知。
隊伍中人人都認識我,卻又假裝看不見我。
糧水見底,嘴唇起了層層死皮。
烈日炎炎,謝昀初駕著馬帶領隊伍奔馳。
我追了好久好久,終於還是倒下。
我想,應該是追不上了。
他不要我了。
他那般身份的人,又怎是我能肖想的呢?
可偏偏,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
他又掉頭出現在我麵前。
將我摟在懷中,無奈歎息。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從初見的那一刻起,他的名字就在我心底紮了根,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早已在我心中長成枝繁葉茂,根莖貫穿整顆心臟。
燥熱在叫囂,
我覺得好渴,好熱。
掙紮著睜開眼,眼前之人的模樣,熟悉又陌生。
我眨巴眨巴眼睛,緩了半天才明白這人是誰。
「你醒了!」
男人清秀的眉眼盡顯驚喜。
「你怎麼躲在那個小巷的縫隙裏,要不是我恰好發現,你都要凍死了。」
男人喋喋不休,嘰嘰喳喳的,吵得我頭有些痛。
我緩緩道,
「能讓我喝口水嗎?」
我喉嚨要燒起來了。
他給我倒了杯水,溫度剛好。
他圍在我床邊,又開始嘰嘰喳喳,問天問地。
我看著這模樣俊美,五官深邃的男子,
若是不張嘴,定是個風光霽月的貴公子。
我心想,怎麼就長了這樣一張碎嘴呢?
頭痛欲裂,我也顧不上此刻在一個陌生人家裏有多危險,
我蓋上被子,隻想將那股吵鬧隔絕。
聲音果然停了,過了會。
離開的人去而複返,
他輕輕戳了戳我的被子,
「起來喝藥了。」
緩了這麼些時候,我腦子也清明了些。
我掀開被子,
四目相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不自然地移開眼。
起身下床,腳好似被什麼東西裹住。
我低下眼睛一看,居然上好了藥。
心中泛起一抹異樣。
我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對他道謝。
卻不想,他一臉認真笑道。
「我救了你兩次,可以考慮嫁給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