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藥回到家後,方西月硬是把林文君按在了堂屋的椅子上休息,自己則一頭紮進了悶熱的灶房。
“媽,你這才病好沒多久,你歇著,我去給你煮碗綠豆湯喝。”
方西月一臉乖順的進了廚房,動作麻利地舀了小半碗綠豆,又從水缸裏舀水清洗,接著便生起火,把那口小鍋架了上去。
綠豆在滾水裏翻騰著,漸漸煮開了花,廚房裏彌漫開一股豆子的清香。
她背對著門口,飛快地從袋裏摸出那包番瀉葉粉,手指打開紙包,毫不猶豫地全部倒了進去,用勺子用力攪了幾下。
“媽。”
方西月轉過身,臉上又掛上了帶著點病氣的乖巧笑容,手裏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綠豆湯。
“綠豆湯煮好了,清熱解暑,我想著,今天上午......畢竟是我們家不對,惹宋知青生了氣,這湯我額外盛了一碗......我給宋知青送去吧?就當是賠個不是。”
“不用你去!”
林文君幾乎是搶步上前,一把從西月手裏接過了那碗滾燙的綠豆湯。
動作快得差點把湯灑出來。
西月可不能和女主宋嬌嬌碰麵,這情敵見情敵,哪有好事情。
“外頭日頭這麼毒,你這身子骨哪經得起曬?再說了,賠禮道歉這事兒,媽去最合適!我是婦女主任嘛,代表家裏去,顯得更鄭重,你乖乖在家歇著,啊?”
她不由分說,端著那碗加了料的綠豆湯,轉身就往外走,腳步又急又快。
方西月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媽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臉上那點偽裝的笑意徹底消失了。
沒過一會兒,方南征和方北秋兩個小魔王,探頭探腦地從西屋溜了出來。
“二姐,咱媽端碗湯急吼吼地跑哪兒去了?”方北秋湊過來,好奇地問。
方西月嘴角重新彎起,壓低聲音分享道:“給那個宋嬌嬌送綠豆湯去了。”
“啥?”
方南征一愣,隨即跳腳,“媽還給她送湯?憑啥!她算老幾!”
方西月輕哼一聲,“憑啥?憑我在那湯裏,加了點‘好東西’!老李叔那兒弄來的番瀉葉,全放進去了!”
龍鳳胎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二姐!你太厲害了!”
方北秋激動地拍手,小臉放光,“這下看她宋嬌嬌還怎麼囂張!拉死她!讓她在茅坑裏蹲一天!”
“活該!”方南征也咧著嘴笑,滿臉解氣,
“敢告狀!敢讓媽罵我們!讓她嘗嘗厲害!看她還敢不敢惹我們方家的人!”
方西月看著弟弟妹妹崇拜的眼神,微微揚起下巴。
“沒錯!咱們方家,在這桂花村,什麼時候吃過虧?隻有別人怕我們,繞著道走的份兒!什麼時候輪到我們怕別人,不敢招惹了?記住,以後誰再敢惹到我們頭上......”
她眼神一厲,“就得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後悔!”
“二姐最厲害!”方北秋立刻捧場。
“對!二姐說了算!”方南征也跟著嚷嚷。
林文君毫不知情的端著那碗額外放料的綠豆湯,一路疾走。
知青點那排低矮的土坯房就在眼前,正是午休上工前的間隙,院子裏靜悄悄的。
林文君一眼就看見宋嬌嬌獨自坐在房簷下一小塊陰涼地裏,手裏拿著針線,像是在縫補什麼。
她身上穿的,赫然就是上午被北秋濺濕了的那件新衣裳的前襟。
濕痕幹了,留下了一片淡淡的、不規則的水漬印子。
“宋知青!”
林文君喘著粗氣,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熱壞了吧?快,快喝碗綠豆湯,剛煮好的,清熱解暑!”
她把碗不由分說地塞到宋嬌嬌手裏。
宋嬌嬌顯然很意外,上午剛鬧過不愉快,下午這方家婦女主任就親自送湯來了?
她看了看碗裏濃稠的、散發著熱氣的綠豆湯,又抬眼看了看林文君那張布滿汗水、顯得格外“懇切”的臉,心裏那點殘留的芥蒂又消下去一些。
看來這林主任,確實是想緩和關係。
“林主任,這怎麼好意思......”
宋嬌嬌推辭的話還沒說完,林文君一把把碗塞到她手裏,“哎呀,別客氣!快喝快喝,就是專門給你煮的。”
宋嬌嬌被她這過分的熱情弄得有點懵,又確實覺得口渴,加上林文君那眼神讓她不好再推拒,便遲疑地點點頭,“那......謝謝林主任了。”
她端起碗,湊到嘴邊仰起頭,“咕咚咕咚”幾大口,把大半碗溫熱的綠豆湯喝了下去!
宋嬌嬌放下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湯漬,“林主任,真是謝謝你啊,這綠豆湯挺好喝了,還有甜味,您沒少加白糖吧......”
“唔......”
宋嬌嬌說著說著眉頭猛地蹙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她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肚子,身體微微弓起。
“林......林主任......”
宋嬌嬌的聲音帶著痛苦的顫音,她猛地站起身,手裏的針線活“啪嗒”掉在地上也顧不上了,“我......我去趟茅房!”
話音未落,她就捂著肚子,以一種極其別扭、幾乎是夾著腿的姿勢,飛快地朝院子角落那個低矮的茅廁衝了過去,速度快得驚人!
“砰!”
茅廁那扇破木板門被她慌亂地撞開又關上。
林文君僵硬地站在原地,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這綠豆湯不會是她二女兒給下了佐料吧......不然能這麼巧,前腳她和西月剛去老李那拿了瀉藥,後腳送個綠豆湯,宋嬌嬌好生生喝了就立馬跑茅廁?
“宋知青?”
林文君著急的不行,跑到茅廁外麵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沒事吧?”
“要不......等你上完廁所,我帶你去村裏赤腳醫生那看看,這搞不好是我家綠豆......它不新鮮的原因......”
林文君滿頭大漢,在茅廁外焦急的不得了。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一家子反派,她怎麼能看二女兒乖乖巧巧就忽略了她是原文最大的反派。
就在林文君胡思亂想的時候,“吱呀”一聲,茅廁那扇破門終於被推開了。
林文君猛地抬頭,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宋嬌嬌扶著門框,慢慢地走了出來。
預想中的臉色鐵青、怒火滔天並沒有出現。
恰恰相反,宋嬌嬌的臉上帶著一種......林文君從未見過的、難以形容的容光煥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