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蘇清禾開始慢吞吞地整理著房間。

其實也沒什麼可整理的，幾件打滿補丁的舊衣，一個缺了口的粗瓷碗，便是她全部家當。

整理不過是想找點事情做，打發掉這所剩無幾的時間。

今天是媽媽的忌日。

她從破舊的包包裏摸出藏著的幾張皺巴巴的零錢，那是她這三年在村裏縫補漿洗，一點點攢下的。

夠買一束白菊，還有媽媽生前愛吃的桂花糕了。

剛走到庭院中央，腳步卻猛地頓住。

顧硯深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黑色的大衣襯得他身形挺拔，側臉的輪廓依舊俊朗。

蘇清禾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她下意識地想繞開。

這個她愛了十三年，也怨了三年的男人，如今隻想遠遠避開。

她低著頭，腳步放輕，沿著牆根快步往前走。

“蘇清禾。”

低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蘇清禾的腳步僵住，指尖冰涼。

她沒有回頭，隻是加快了步伐。

“站住！”顧硯深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急切，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他很快就攔在了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三年前，你為什麼不辭而別就出國？”

蘇清禾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如今回來了，也不打算跟我打個招呼？”他又問，語氣裏帶著一絲質問，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

三年前的那個雨夜，又清晰地浮現在蘇清禾眼前。

她跪在顧家別墅門外，渾身濕透，苦苦哀求著見他一麵。

可出來的隻有一個趾高氣揚的管家，居高臨下地啐她。

蘇清禾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片死寂。

她繞開他，聲音平靜無波：“顧先生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顧硯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明明就是蘇清禾！你的聲音，你的眼神，我都記得！”

他的力道很大，蘇清禾本就虛弱的身子被他拽得一個踉蹌。

“放開我。”她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就在兩人拉扯之際，蘇晚晴開門出來了。

看到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她眼睛瞬間就紅了。

“硯深哥哥......”

顧硯深看到她這副模樣，心頭一緊，下意識地鬆開了蘇清禾的手，快步上前扶住她：

“晚晴，你怎麼出來了？外麵冷。”

蘇晚晴靠在他懷裏，肩膀微微顫抖：“我聽到院子裏有聲音，就想出來看看......是不是我打擾到姐姐和硯深哥哥了？”

“跟她沒關係。”顧硯深連忙解釋道。

“怎麼回事？”

蘇明宇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剛從書房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尤其是看到蘇清禾站在那裏，而顧硯深正抱著哭泣的蘇晚晴。

他想也沒想，大步衝過來，揚手就給了蘇清禾一個響亮的耳光。

蘇清禾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立刻滲出血絲。

她本就虛弱，這一巴掌下去，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地。

“蘇清禾，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蘇明宇指著她，怒不可遏地罵道，“剛回到家就勾引晚晚的未婚夫，你就這麼缺男人嗎？！”

“來人！”他厲聲喊道，“把這個賤人給我按在地上，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兩個下人立刻上前，粗暴地扭住蘇清禾的胳膊，將她按得跪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膝蓋磕在堅硬的石板上，疼得她眼前發黑。

顧硯深見狀，眉頭皺得更緊，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蘇明宇打斷。

“硯深，你忘了三年前她是怎麼對你的了？”蘇明宇看著他，語氣帶著提醒，“她為了別的男人，一聲不吭地拋棄你出國，如今回來又想破壞你和晚晚的感情，這種女人，不值得你為她說話！”

顧硯深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跪在地上，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蘇清禾，又想起三年前收到的那些證據。

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親密照片，還有一封說她早已厭倦他的信。

那些畫麵和蘇明宇的話交織在一起，讓他沉默了。

過了幾秒，他扶著蘇晚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庭院。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蘇清禾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

原來......是這樣。

她終於明白了。

三年前，不是顧硯深拋棄了她。

而是她的親哥哥和蘇晚晴，聯手編造了一個彌天大謊，一邊騙了顧硯深，一邊毀了她。

淚水混合著嘴角的血，從她臉上滑落。

她抬起頭，看著蘇明宇，聲音嘶啞地問道：“為什麼？我也是你的妹妹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蘇明宇看著她狼狽的樣子，聲音軟了下來：“晚晚這些年受了太多苦，我不能再讓她傷心，你是姐姐應該體量一下妹妹。”

“那誰來體量我呢？！”蘇清禾嘶吼的聲音略帶顫抖，“我什麼都讓給她了，誰來體量我呢？”

聞言蘇明宇的眉頭微皺，他蹲下身湊近她，

“清禾，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要想清楚，你媽媽的屍骨還在蘇家陵園裏。”

“如果你乖乖聽話，不去找顧硯深揭穿真相，那她就能一直安安穩穩地待在那裏。”

“可你要是不聽話......”他頓了頓，“我不介意把她的屍骨挖出來，拿去喂狗。”

喂狗......

蘇清禾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看向他，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不敢置信。

那是她唯一的媽媽啊！

她隻剩下不到六天的壽命了，她隻是想讓媽媽安息，隻是想在死前再去看看媽媽......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著蘇明宇冰冷的眼睛，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最終，她顫抖著，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