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猩紅的手術燈亮了很久,醫生出來時,惋惜地朝薑又兮搖搖頭:“要是早來一分鐘就好了。”
薑又兮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麵,寂靜的走廊裏,悚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喂,薑小姐嗎?您之前申請的心臟移植手術配型成功啦,病人可以立即準備手術。您放心,手術由國內頂尖專家操刀,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薑又兮神情漠然,從酸脹的嗓子眼裏幹啞地擠出幾個字:“不需要了。”
“啊?薑小姐,這可是顧總花了一個億才搶來的名額,後麵有幾萬人在排隊,您確定......”
——嘟嘟嘟。
薑又兮把電話掛了,她看到阿爸被推出來時,臉上徹底沒了生氣。
一分鐘,就一分鐘!
她攥緊拳頭,猩紅著眼,像瘋子一樣挨個科室尋找周安白。
正好,周安白也在找她。
“快,薑又兮,我記得你之前學過針灸,傾然心慌得很,你快給她試試。”
周安白死死拽著她,不容抗拒地帶她往急救室走,薑又兮卻忽然抬手,猛地扇了他一嘴巴。
“周安白,我阿爸死了!一分鐘,隻差一分鐘他就能重活一回了!”
臉上火辣辣地疼,周安白愣神兩秒,麵色隨即如冰封般陰沉:“薑又兮,你竟然敢打我。”
薑又兮毫不畏懼,再次抬手:“我阿爸都死了,為什麼不敢!”
這回,周安白把她兩隻手都緊緊抓住。
“你少拿這些謊言來騙我,他心臟病犯了那麼多次都沒事,怎麼偏偏就這回有事了!我看你就是找理由找借口,不想給傾然針灸!”
“我就是不想怎麼了!”
周安白咬著牙深吸口氣,明顯在壓脾氣:“薑又兮,隻要你給傾然針灸,我可以現在就跟你去領證。你照顧我五年,不就圖這個麼!”
“我從來沒逼你跟我結婚,是你說的,我根本就不需要!”
薑又兮瘋狂捶打周安白的手,卻一直掙脫不開。
“不需要?你照顧我那麼久,不就打著這樣的算盤,現在怎麼忽然就不需要了,是因為你的阿生麼!”
後麵那句話脫口而出,周安白隻當是因為她不肯給沈傾然針灸的原因。
他立刻叫來保鏢,把她按在椅子上,親自從急救室裏拿出一套針灸工具。
“你不願意給傾然針灸是嗎?那我就試到你願意!”
他拿出幾根長針,密密麻麻紮在薑又兮胸口:“告訴我,紮這裏?還是這裏?”
“周安白,你會下地獄的!”
薑又兮崩潰大喊,鮮血在周安白沒有章法的針紮下,浸染不再潔白的禮服。
她掙紮一會兒便不再出聲,就像為愛上岸卻瀕臨脫水的美人魚,奄奄一息,後背那些可怖的疤痕就是魚鱗。
周安白簡直氣得失去理智,可當他不經意瞄到她身前一道道、一劃劃的傷痕時,忽然想起她阻止自己自殺的場景,心臟止不住一空。
他稍微冷靜下來,拿出絲帕,把她胸口上的鮮血仔細擦幹淨:“又兮,別鬧了,就這一次。”
“等傾然順利晉升後,我就和你結婚,你知道我不是沒良心的人。你以前不還幫我給她送情書嗎?現在也一樣,大度點,別鬧脾氣。”
“滾。”
周安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薑又兮眼神空洞,低聲重複:“我讓你滾。”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又來求我結婚!”
周安白怒不可遏,覺得薑又兮簡直是油鹽不進。
他又拿起長針準備下手,想要她清醒一點,卻聽見薑又兮失了魂般繼續喃喃。
“我要報警,把你們都抓進去,是你們害死了我的阿爸。”
那個把她撿回去悉心撫養的阿爸,那個低三下四當司機隻為供她讀書的阿爸,那個得了心臟病怕拖累她甚至要喝農藥的阿爸,隻差一點點,就能順利做完心臟移植手術,和她一起過富足生活了。
可偏偏就是差了這一分鐘,她親愛的阿爸,死了。
周安白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沒想到薑又兮現在居然敢拿報警來威脅他。
他獰笑著,露出深白的牙齒:“先不說那個司機根本不會死,就算他死了,也跟我家一分錢關係都沒有。哪條法律規定,我的私家車,必須要救一個不相幹的人呢?”
薑又兮淒慘地笑了。
是啊,她是不相幹的人,她的阿爸也是不相幹的人。
隻有沈傾然,才是唯一被他放在心裏的人。
她忽然就想起那張燙金博士錄取通知書,心裏某個角落一點點下墜,怎麼就會為這樣一個人放棄自己的人生呢?
“那你用針紮我也是犯法,故意傷害,我可以告你。”
話音未落,卻聽撲通一聲,顧傾然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地跪在薑又兮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