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青幾乎是跑著衝進去。
林雪絨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她聽見一聲啜泣,然後是顧宴青顫抖的“對不起”。
橋洞下的角落裏,江小舟裹著臟兮兮的毛毯。
她比照片上還要瘦,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
看見顧宴青時,她先是瞪大眼睛,然後轉身就跑——卻被自己的哮喘絆住了腳步。
“別碰我!”江小舟推開顧宴青伸來的手,咳嗽得彎下腰,“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顧宴青紅著眼睛強行將她摟進懷裏。
“我錯了......跟我回家......”
林雪絨遠遠看著,海風吹亂了她的長發。
她看著顧宴青像捧珍寶一樣捧著江小舟的臉,看著他脫下昂貴的外套裹住那個臟兮兮的身體,看著他全然忘記了她的存在。
多熟悉的一幕啊。
隻是這次,她不再是那個被丟在池塘邊的落湯雞,而是冷靜的旁觀者。
“雪絨......”
顧宴青終於想起她,尷尬地鬆開江小舟。
林雪絨以為,這個時刻他的心裏到底存有一絲對過往,對她的顧念。
下一句,卻是。
“小舟不肯回去,你來勸勸她......”
林雪絨看著眼前這個可笑的男人,微微一笑。
她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江小舟,我求你,回去吧。”
像是完成特定的任務般,一氣嗬成做完了全套。
空氣瞬間凝固。
顧宴青瞪大眼睛,他沒想到林雪絨竟然能夠做到這份上。
林雪絨卻挺直腰脊,麵無表情看著他。
正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幾聲低沉的犬吠。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幾條黑影已經從旁邊的廢墟裏竄了出來。
幾條野狗,瘦骨嶙峋,齜著尖牙,喉嚨裏滾動著饑餓的嗚咽。
“啊!”
江小舟尖叫一聲,下意識往後退。
顧宴青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撲向她,一把將她護在懷裏。
而林雪絨則被徹底暴露在野狗的視線裏。
第一口咬在她的右臂上,尖銳的犬齒刺穿皮肉,鮮血瞬間浸透了衣袖。
林雪絨痛得眼前發黑,踉蹌著後退,可第二條狗已經撲上來,撕扯她的小腿。
“宴青——!”
她終於忍不住喊出聲,聲音裏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
顧宴青這才猛地回頭,看見她被野狗圍攻的慘狀,臉色瞬間慘白。
他鬆開江小舟,抄起地上的木棍衝過來,狠狠砸向那些野狗。
“滾開!滾!”
他怒吼著,終於趕走了它們。
林雪絨跪坐在地上,右臂血肉模糊,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她抬頭看向顧宴青,他的表情從驚慌變成愧疚,最後定格在一絲懊悔上。
“雪絨,對不起,我剛才......”
他伸手想抱她,卻被她側身避開。
“我剛才看到了。”
她的聲音很輕,甚至沒有憤怒,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至於看到什麼,她沒有說,但心中已經明了。
顧宴青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辯解,可最終什麼都沒說。
他隻是沉默地抱起她,任由她的血染紅他的襯衫。
而江小舟站在一旁,毫發無傷,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醫院裏,消毒水刺鼻。
林雪絨的右臂縫了二十七針,小腿縫了四十九針。
醫生說,傷口很深,可能會留疤。
她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聽著門外顧宴青和江小舟低聲交談的聲音。
“夫人會不會恨我?如果不是來找我,也不會......”
江小舟的聲音帶著哽咽。
隻是有多少真心,隻有她自己知道。
“不會的,她不是那種人。”
顧宴青低聲安慰。
林雪絨無聲地笑了笑。
確實,她不會恨。
恨太累了。
她隻是......終於徹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