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進了軍區大院。
外公年輕時膝蓋中彈負傷,從團長退下來,又一路做到了鋼鐵廠長。
或許習慣了,一直沒搬出這獨棟小院。
我的臥室在二樓,粉色的格子床單上擺著一個布娃娃。
微風吹動窗邊風鈴,這一刻,我才真正覺得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外公聽信姐姐的話,厭棄我不孝,臨走前還是往我手裏塞了五十塊。
即便大伯趕我出去,也還能對付一段時間。
鄉鎮沒多少活計,我年紀小也沒有手藝,隻有一個磚窯老板心軟收留了。
雖然不給工錢,不過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很好。
壘磚手掌磨出血泡,磚牆倒塌砸破雙腳,火爐滾燙稍有不慎就燎破皮肉。
我不敢喊疼,更不敢休息,怕被趕出去。
夜晚我蜷縮在生蟲發臭的被子裏不敢合眼。
磚窯裏大部分都是男人,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總讓我遍體生寒。
熬不下去時,我總忍不住想,要是姐姐回來接我就好了。
後來,她真的來了。
即便重活一世,我依然清晰記得,當時我有多開心。
但世事總不遂人願。
她居高臨下,攥緊手裏的紙幣,用力扇在我臉上。
“夏時薇,你竟敢偷偷收外公的錢!”
“外公選擇撫養我,就跟你再沒有半毛錢關係,外公家哪怕地上掉一粒米,那也是我夏清秋的。”
這些錢我精打細算,來磚窯後就縫在貼身衣服裏。
日盼夜盼的姐姐來了,卻不是救我,而是翻出我最後賴以生存的錢。
磚窯老板趕過來,雖沒聽清在吵什麼,但下意識開口維護我。
畢竟這些天我拚命幹活他都看在眼裏。
“你是她姐姐還是什麼人?在我工地上吵吵嚷嚷欺負一個小姑娘算怎麼回事?”
姐姐輕蔑一笑,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呸,這種又蠢又貪的泥腿子也配跟我攀親戚。”
“她一個小孩哪來這麼多錢,老板你留個心眼吧,別給自家招了個賊。”
我又一次被轟出來。
徹底成了流落街頭,與野狗爭食的孤兒。
好在,這一世外公收養雖有私心,但對我不錯。
能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學習,有手腳麻利的保姆照顧生活起居。
外公閑時陪他讀報看電視,聊點童年趣事,就能得到一大筆零花錢。
悠閑的日子才過了一陣,在烈日下麵朝黃土掰玉米棒子的姐姐坐不住了。
她跑來省城,跟保姆說了幾句好賴話,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偷溜進來。
我站在走廊,看著她在我的臥室裏肆意發泄怨氣。
漂亮的裙子被剪得稀爛散落一地,作業本被墨水塗成一團。
她往我床上灑圖釘,嘴裏罵罵咧咧。
“賤貨,讓你搶我東西,紮死你活該!”
臉真大。
無論哪一世,外公原本就隻想撫養我而已。
怎麼就成了我搶她的東西。
我抄起旁邊的木棍,狠狠撲過去。
姐姐慘叫一聲,捂住手臂轉過身,怒不可遏。
“夏時薇你敢打我!”
我扔掉木棍,故作驚訝,拖長尾音。
“阿?~~姐姐怎麼是你呀,你背對著我在臥室裏翻來翻去,我還以為是賊呢。”
“哎呀,手臂都腫起了,疼不疼阿~”
我憋住笑,猛地抓住她手臂,用力一按。
姐姐疼得齜牙咧嘴,罵我的話卡在喉間,氣得臉都漲成豬肝色。
保姆急匆匆跑上來。
“遭了,外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