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是家境貧困,不得已投奔的遠房表姐。
陳子衿沒能和我演上真假千金,但她在路上又敲定了一個鄉下小白花和京城富貴女的吵架劇情。
她還在那邊琢磨著劇本,姨母在這邊揉著腦袋歎氣。
姨母問我:“離離,你母親可曾和你說過我?”
母親和我說過的。
不過是不滿的語氣。
她說她曾經有個妹妹,心比天高,踹了青梅竹馬的未婚夫,竟然和路過的高官一見鐘情。
京城的高官,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她妹妹卻不知道用什麼手段,竟然就這樣一躍嫁去了京城。
成了同齡人見讓人豔羨嫉妒的對象,成了母親口裏那個不爭氣的妹妹。
“她若找個尋常人家,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不好嗎?”
母親恨鐵不成鋼:“那金銀珠寶真就比真真切切的愛情更美好嗎?”
“她怎麼就不信呢?”
姨母緩緩歎氣:“你母親為了愛情,掏空了自己,又掏空了娘家。”
“自己的女兒都不管不顧了,這算什麼娘親?”
姨母歎了口氣還是沒再多說,她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陳子衿。
她看向我,眼神真切。
“離離,你現在知道姨母是怎樣的人。”
陳子衿和我嚼耳朵時早早講過,她也有庶出的弟弟,府裏院裏也有成群的鶯鶯燕燕。
姨母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主母日子,也有欺壓的婆嫂,也有跋扈的妾室。
可是陳子衿拿發鬢的珍珠在我眼前晃晃。
“一世一雙人有什麼用?情情愛愛有什麼用?”
她不屑:“我娘能為我掙來尚書嫡女的位置,能為我掙來大筆的嫁妝。”
“錢,權,地位,才是真真正正的東西。”
“可是這世間女子自出生起就被困在閨閣之內,我們沒有權,也沒有科舉苦讀的翻身路。”
母親曾和我說,女子要識字,是為了日後侍奉夫君,為了教導子女,為了掌管家事。
姨母卻說:“女子讀書,卻沒有世麵上的科舉。隻因我們的科舉就在宅院府邸間。”
“嫁人的地位便是你高中的榜首,管家是你在官場間的運籌帷幄。”
姨母摸我的頭。
“我們的科舉隻有一道題。”
我問:“是我未來嫁人的夫君?”
姨母笑:“丈夫不過是出題人之一而已。你見哪個狀元隻有揣測主考官的意圖呢?”
“這世間就是我們的科舉,離離,這道題很簡單,也很難。”
“你母親這輩子交了白卷,姨母不願意你也這樣。”
姨母的手溫暖,柔軟。
她的淚水輕輕落在我手背。
“你若願意,以後姨母舍棄臉麵,都要讓你們嫁入公侯府內,做高官厚位上響當當的正頭娘子。”
“你若不願意,姨母也會幫你尋個良善人家,讓你擺脫那還打算吸你血的父親。”
流光錦編織的馬車內,脂粉香薰幾乎都要在這裏揉成實體的鮮花。
珠玉清脆,真金耀眼,姨母在其間輕輕落淚都顯得無比珍貴。
我想起母親,想起姨娘頭上的金釵,想起弟弟身上細密針腳的衣裳,想起母親粗糙的手掌。
想起父親的嘴臉。
我起身,朝姨母磕頭。
“謝姨母垂憐,離離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