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淵心裏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他扯了扯苦澀的嘴角,沉聲開口:“算了,你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反正我說什麼也都是無用。”
“阿娘,你看那個壞人已經承認了,你一定要好好懲罰他!”
燕棲遲拉扯著燕臨月的衣袖,眼睛卻偷偷朝柳無塵看去。
四目相對,柳無塵微微點了點頭,燕棲遲緊繃的小臉才有了幾分放鬆。
燕臨月蹲下身子,撫了撫兒子的頭頂,眼神憐愛:“乖遲兒,阿娘一定會保護你的。”
緊接著,她聲音冰冷:“來人,將駙馬送去京郊佛堂裏罰跪,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他出來!”
燕臨月一錘定音,事情再無轉圜。
話落,她主動扶起柳無塵,一家三口朝庭院外走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再給謝崇淵一個眼神。
反倒是柳無塵挑釁地看著他,眼裏的誌在必得狠狠刺痛著他的心。
看著窗外人影消失,太妃終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端起了長輩的架勢,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下人將謝崇淵強製帶走。
在這裏待了幾年的婢女都有些不忍心,還在謝崇淵耳邊安慰著:“駙馬別擔心,我們都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公主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她那麼愛你一定不會真的讓你受委屈的。”
謝崇淵苦笑,算了,反正他也要走了,這些也都無所謂了。
太妃把他送去了京郊供奉燕臨月一脈祖輩的佛堂裏。
他在庵堂裏跪了三天三夜,日子遠比他想象的還要難熬。
佛堂裏的和尚也明顯被吩咐過,數不清的嘲諷謾罵,每隔幾個小時就要被押著挨一頓家法。
棍棒像雨點般落在身上,謝崇淵卻強忍著不肯吭聲。
他死死咬著唇瓣,任由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心底愈發絕望。
他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燕臨月為了不和他分開,在宮裏跪了三天三夜,斷裂的肋骨剛剛接上讓她險些落得個終身殘疾。
其實不僅是太妃在逼迫燕臨月,溫煜書和謝太師夫妻也都在勸謝崇淵,公主府乃是皇族支脈,對香火傳承的重視,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他那時心疼燕臨月,相信他們能情比金堅,頂著巨大的壓力和燕臨月繼續相愛。
如今,這算不算是他愛錯人的報應呢?
隻是燕臨月,希望你這輩子都不會後悔!
直到第四天早上,庵堂的大門緩緩打開,燕臨月走了進來。
“崇淵,你可以起來了。”燕臨月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神色也有些疲憊。
謝崇淵像是沒聽見一樣,隻木訥地盯著眼前的眾多牌位。
是啊,燕臨月是天潢貴胄,她這一脈雖與聖上血緣漸遠,但依舊香火不斷。
是他癡心妄想,竟然會相信燕臨月會不要孩子。
落得如今的下場,都是他自作自受。
謝崇淵沒有理會燕臨月,隻是緩緩站起身來,跪的時間太長,雙腿已經麻木,更別提稍微一動就牽扯著背後的傷。
他剛站起來,整個人就重重地往下倒去。
燕臨月眼疾手快扶住他,才讓他免於再次摔倒。
“崇淵,你做錯了事就得接受懲罰,不然怎麼給孩子當榜樣,更何況就隻是罰跪而已。”
就隻是罰跪?那他衣服下的這些傷都算什麼?
謝崇淵苦笑,他直接將燕臨月推開:“燕臨月,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隻要我不喜歡,你就可以把那個孩子送走。”
燕臨月皺眉輕歎一聲,語氣中滿是無奈:“崇淵,公主府需要一個小世子來繼承我阿爹的爵位,他是最好的選擇,我們夫婦一體,你也得為我考慮考慮。”
這句話謝崇淵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不禁嘲諷道:“是嗎,老王爺的爵位傳嫡傳長,抱養的孩子有什麼用,不知道我還以為他是你親兒子呢。”
燕臨月呼吸一滯,眼神閃躲:“怎麼可能,崇淵,我這一生隻會愛上你一人,可遲兒是個好孩子,他很乖的。”
到底愛是不愛,謝崇淵已經不想再計較了。
可多年的感情走到陌路,心底壓抑著的情緒即刻就要宣泄。
“燕臨月,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但他話還沒有說完,柳無塵卻突然走了進來。
“公主,遲兒鬧著要去西郊馬場,我們一起去吧。”說著他還打量了一下謝崇淵,“不過駙馬看起來麵色這麼差,恐怕是......”
“他不去。”燕臨月聲音清冷,直接替謝崇淵做了決定。
她麵無表情地看向謝崇淵:“明天是遲兒的生辰,我會在公主府為遲兒辦場生辰宴,正好借此機會公布遲兒的身份,你作為他的父親要好好準備著。”
謝崇淵心下冷笑,做燕棲遲的父親,真是聽起來就令人作嘔。
他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佛堂,遠遠地就看見溫煜書在等他。
他不再猶豫,邁步朝溫煜書走去,不想身後傳來燕臨月的聲音:“崇淵,我要陪遲兒去西郊馬場,你且在這佛堂裏休整一晚,我明日讓人來接你。”
謝崇淵沒有回頭,隻輕輕“嗯”了一聲。
不知為何,望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燕臨月心頭止不住慌亂。
但她告誡自己不能再心軟了,她了解謝崇淵的傲骨,燕棲遲要是想認祖歸宗,這是他們必須要經曆的分歧。
她相信謝崇淵愛她,過了最初的抗拒就一定會為她妥協。
另一邊,謝崇淵終於在溫煜書的攙扶下坐上馬車。
“崇淵,你收拾好的包袱我已經帶著了,還有柳無塵送來了已經簽好字的和離書,我也已經和那枚玉佩一起交給謝太師,讓他呈給聖上了。”
謝崇淵點了點頭,下山時兩輛馬車擦肩而過,微風卷起車簾,他看見另一輛馬車上三人有說有笑。
他眼神冰冷:“煜書,通知商隊,我們即刻北上。”
燕臨月,這次的二選一,我選擇放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