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謝崇淵一夜未眠。
他想了整整一夜,他見過愛情最純粹的模樣,如何能忍受早已改變的真心?
他是深愛著燕臨月的謝崇淵,也是太師嫡子謝崇淵,謝氏家風清正容不下這般欺瞞。
“備轎。”他啞聲喚來門外候著的婢女,吩咐道:“去太師府。”
婢女應聲而去,謝崇淵起床更衣洗漱,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眼睛腫成了一個核桃,心底苦澀不已。
桌案上還放著昨夜他親手所寫的和離書,隻是還沒想好怎麼向燕臨月提,畢竟是多年的夫妻恩愛,哪裏那麼容易割舍。
他梳理好發髻,又換了一身墨色長袍,才從臥房內離開。
庭院內,溫煜書正陪著兒子練武,想來他昨天的模樣也給瑞兒嚇個好歹。
“二叔醒啦!”瑞兒邁著小短腿跑了謝崇淵身旁,拉過他的手放在嘴邊呼氣,“阿爹說昨天二叔心裏痛,瑞兒給二叔呼呼就不痛了。”
六歲的孩童天真無邪,隻因謝崇淵是溫煜書結拜的義弟,瑞兒便始終喚他二叔。
謝崇淵摸了摸他的臉蛋,“瑞兒乖,二叔已經不痛了,去找阿爹吧。”
瑞兒懵懂地點點頭,轉而樂顛顛地跑去溫煜書懷裏。
謝崇淵想起昨日燕臨月和那個孩子的歡聲笑語。
他想如果當初他們的孩子還在的話,應該比那個孩子還要大一些吧。
謝崇淵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酸澀,簡單交代了一下便上馬車離去。
謝太師的書房內,謝崇淵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道:“父親,聽聞聖上要在青州邊境開通互市,青州老家的堂叔想要成立商隊,正好煜書領了皇命去那裏戍守邊關,他半個月後帶瑞兒過去,孩兒想跟著一起去看看。”
謝父眉頭緊蹙:“公主可知此事?”
“不,這次是孩兒自己的主意。”謝崇淵苦笑,所有人都默認他和燕臨月夫婦一體,就連他親生父親都不例外。
“胡鬧!”謝父拍案而起,“你素來連京城都不願輕易離開,況且公主身處京畿,你如今竟要獨自遠行?”
忽然想到什麼,他聲音陡然沉下:“崇淵,可是公主對不住你了?”
謝崇淵唇瓣微顫,最後還是選擇先隱瞞:“父親,您先別問了,待孩兒離京後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屆時還需要父親幫我個忙。”
這些年因著姻親關係,太師府和公主府牽扯了太多,他不願因一己之私連累家族,和離之事需得有萬全之策才行。
而謝太師終是拗不過自己的兒子,答應了下來:“那好,一會你去驛站一趟,你堂叔正好為此事回京,你可向他去打聽打聽。”
謝崇淵點頭,和父親道別後,腳步沉重地離開太師府。
可他剛走出府門,卻看到不遠處停靠著一輛馬車,車簾上繡著的是公主府的徽記。
車簾掀起,燕臨月一襲鵝黃色宮裝,神色疲憊地從馬上走下。
謝崇淵錯愕,暗衛查到的消息中,柳無塵父子的生辰都是在三月,現在柳無塵的生辰過完了,幼子的生辰還沒有,她怎麼會突然回來?
似是目光太過灼熱,女人後知後覺般投來探究的目光,卻在看到是謝崇淵的那一刻,原本黯淡的眼眸驟然亮了起來。
她大步走到謝崇淵麵前,不顧街上人來人往,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
女人的身體依舊溫暖,可此刻卻燙得他渾身發顫。
“風寒好一點沒有?昨日見你字跡虛浮,我便知不對,就連夜換了三匹快馬趕了回來。”
“回府後管家說你不在王府,我想那一定是在太師這裏。”
燕臨月的聲音裏滿是擔憂,神色也不似作假。
謝崇淵到現在都不明白,愛他入骨的女人,為什麼會心安理得的和別的男人恩愛生子。
他嘴唇微微顫抖,努力吞咽下喉嚨裏的酸楚,他想要質問,最終還是訥訥地說了一句:“我沒事了,正打算回府呢。”
燕臨月鬆了一口氣:“以後生病了記得告訴我,不然我會擔心死的。”
女人的聲音溫柔低沉,一時間讓他產生了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可他的餘光,卻看到不遠處一抹修長的身影。
柳無塵站在樹下正死死地盯著他,下一秒,燕臨月的貼身侍衛就匆匆趕了過來......
“公主,不好了!”似是察覺到謝崇淵在這,侍衛湊到燕臨月耳旁,小聲地講完後邊的內容。
她臉色頓時變得焦急:“崇淵,宮裏有件急事,我得去處理一下。”
謝崇淵呼吸一滯,盡管侍衛的聲音再小,可他也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名字,柳無塵。
心裏的苦澀就快要溢出來了,謝崇淵強忍著酸澀開口道:“好,公主且去忙吧。”
燕臨月眼神愧疚,又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落下一吻,直接翻身上馬匆匆離去。
柳無塵在燕臨月離開後就不再躲藏,他大步走來,行了一個拜禮:“小人柳無塵,見過駙馬,小人是......”
他欲言又止,看到謝崇淵緊抿著的唇瓣後,心下了然。
“看來駙馬已經知道我和遲兒的存在了,那就等著看好戲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