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我能下床了。
肋骨斷裂處的悶痛,像一枚釘子,將我釘在現實裏。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我那場車禍,提醒我碎紙機前那片漫天飛雪。
我和母親住在顧晏塵的私人醫療中心頂層。絕對的安靜,絕對的安全。
這裏的每一寸空氣,都價值不菲。
顧晏塵很忙。
房間裏的財經新聞無聲地滾動著,屏幕上,“君臨集團”四個字,永遠伴隨著綠色的、暴跌的箭頭。
股價熔斷。
子公司被強製收購。
稅務部門成立專項小組。
每一條新聞,都是他打過的一通電話,是他為我布下的天羅地網。
我隻是安靜地看著,沒有快樂的感覺,沒有波瀾。
這隻是利息。
血債,必須血償。
這天下午,顧晏塵掛了電話,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個平板。
“他開始找你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
“像條瘋狗。”
我垂下眼,屏幕亮起,監控的畫麵在輕微抖動。
那個我住了三年的,陰暗潮濕的舊公寓。
蕭君臨闖了進去。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帝王。他頭發淩亂,雙眼通紅,像一頭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
他砸碎了那張破舊的桌子,掀翻了那張我睡了三年的硬板床。
最後,他跪在了那個被他親手踢翻過的垃圾桶前。
他伸出發抖的手,在肮臟的、散發著餿味的垃圾裏,一點一點,往外扒拉著什麼。
他找到了。
那片被他用打火機點燃、嘲諷為垃圾的灰燼。
我畫的設計稿,燒剩下的殘骸。
他把那片焦黑的紙屑捧在手心,像是捧著什麼絕世珍寶。
監控沒有聲音,但我能看清他臉上扭曲的表情。
那不是後悔。
那是一種心愛的玩具被自己親手砸碎後,才後知後覺發現再也買不回來的、暴怒的占有欲。
“他毀掉的,是他曾經唯一的光。”顧晏塵的聲音很冷,“可笑的是,他直到那束光快要熄滅時,才意識到這一點。”
我看著視頻裏那個崩潰的男人。
內心毫無觸動。
那個曾經會為他一絲一毫情緒波動而心痛的蘇晚,已經死在了碎紙機轟鳴的那一刻。
現在的我,隻想看他被自己親手點燃的火,燒成灰燼。
“我以為他隻是後悔失去了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我平靜地開口。
“不,”顧晏塵看著我,眼神裏是冰冷的剖析,“他是在後悔,他弄丟了唯一能證明他‘被愛過’的證據。蘇晚,你曾經的愛,是他最值得炫耀、也最不屑一顧的戰利品。”
悔意如疽。
我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我要讓這毒瘡,從他的骨髓裏開始蔓延,讓他日夜疼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關掉視頻,不再看那張令我作嘔的臉。
我抬起頭,看向顧晏塵。
“林薇薇呢?”
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重量。
“我要她所有的資料。”
顧晏塵點頭。
我看著他,補充了一句。
“不隻是她那個嗜賭如命的父親。”
“我要三年前,她秘密流胎那家私人診所的所有記錄。特別是,那個被引產的、六個月大的男嬰的DNA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