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晴蜷縮在角落,脊背的傷被冷汗浸得發黏,稍一動彈,就像有無數根針在紮。
屋內牆上貼滿符紙,風一吹,嘩啦啦的響。
自從三個月前,攻略女離開她的身體後,她就被沈聿找來的大師關在這間屋子裏。
大師說隻有鎮住她這個礙事的原魂,才能讓攻略女的靈魂回到身體裏。
“係統......”她在心裏輕喚,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你還在嗎?”
三個月前,攻略女攻略成功,說要與她永遠的交換身體。
沈婉居高臨下,“現在沈聿愛的是來自現代的我,你個封建餘孽留下來幹嘛?”
那時她卻認為,自己是沈聿的童養媳,離了這裏她又能去哪兒呢?
沈聿不會不念著幼時情分,更何況,沈聿曾經那麼愛她。
十幾年的深情相待,怎會被這麼輕易舍去?
可現在,接連一個月的禁閉和鞭打,日複一日的酷刑,讓她徹底放下這可悲的幻想。
她目光無神,聲音沙啞,“我願意.....我願意和她互換身體。”
下一秒,係統聲音響起,“協議生效,七日後,您將與宿主沈婉互換身體,您將在她的時代醒來。”
話音剛落,屋外響起女兒的哭泣聲。
“爸爸,什麼時候把占著媽媽身體的妖怪趕走啊!我想要媽媽,不要妖怪!”
兒子也跟著附和,“我不要妖怪當媽媽,她什麼都不知道,隻會擺弄針線,太沒用了。”
沈白晴的手一顫。
攻略女不過占了她身體兩年,便取代了她八年的照顧。
眼眶發澀,她想起懷孕時的歡喜,開口叫媽媽時的開心,雙胞胎高燒時三天三夜的焦急。
此刻,都因妖怪二字碎成了渣。
她咬住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卻不敢鬆口,怕嗚咽出聲。
沈聿的聲音緊跟著響起,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快了,等大師做完法事,媽媽就回來了。”
門“吱嘎”一聲開了,沈聿的軍靴踩在青磚上,踢踏作響,像敲到了她的骨頭。
她看著他那冷峻剛毅的臉,忍不住瑟縮,脊背的傷似乎更痛了。
那是之前沈聿對她用家法後烙下的鞭傷。
那天,沈聿醉得厲害,踹開這扇門闖進來。
他紅著眼,把她按在床上,嘴裏胡亂喊著,“阿婉。”
她身體顫抖,忍不住喊,“我不是阿婉!”
他卻大力捏住她的手腕仿佛要將她捏碎。
第二天他醒時,看到身邊的她,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不知廉恥!”
他甩了她一巴掌,軍靴碾過散落的衣襟,“用這種下作手段勾引我,就這麼想賴在沈家?”
“拖下去,家法伺候。”
一指粗的鞭子抽在脊背,痛得她身子顫抖,冷汗浸濕了襯衫。
沈聿冷眼瞧著,沒有說一句話。
恍惚間,她想起十八歲那年,她與他偷偷翻牆去看煙花,卻被沈父抓回來要對她實施家法。
鞭子落下的瞬間,是十五歲的沈聿擋在了自己身前。
“你們這是封建糟粕,要打她先打我,我替她受罰,隻要我沈聿在一天,就別想打阿姐。”
少年的聲音擲地有聲,可如今,卻成了糟粕的加害者。
“知道錯了嗎?”
冰冷的聲音讓她回過神。
她下意識抬眸。
沈聿正舉著煤油燈,居高臨下,沒問她的傷,隻是在看到她顫抖的模樣,眉頭擰得像打了個結,滿臉的不耐。
“知道錯了,少爺。”她的聲音如磨損的木頭,帶著死氣的順從。
沈聿卻沉下了臉,目光陰沉到極點,“別叫我少爺!”
他看著她許久,似乎想找尋什麼痕跡,可她的臉上卻隻有麻木。
沈聿失望了,他拿出一個瓷碗和一把銀質小刀,“大師說,招魂要心頭血,安分點,別亂動,省得遭罪。”
尖銳的痛竄了上來,她死死攥著拳,指甲陷入肉裏。
曾經她受一點傷,就心痛到愧疚的男人,此刻眉宇間隻剩麻木和冷漠。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血流下。
沈聿的眉頭卻皺地更死了。
他看著如同木偶一般死氣沉沉的人,心中燃起一股無名火。
砰的一聲,他踹了一腳桌子。
似是無奈,似是失望,雜七雜八的情緒混作一團在他喉嚨裏,最後咬著牙吐出一段字。
“沈白晴,哪怕你有半分阿婉的朝氣也不會......”他頓住,神色隻剩厭棄,從口袋中掏出筆記本,丟過去,“看看沈婉寫的,學學她怎麼做人!”
本子翻開,沈婉的字很工整,但也隻是工整,比不上她苦練多年的半分頓挫。
可這字卻記著未來,記著高樓大廈,記著便利交通,記著明豔的好奇。
“沈聿,你能帶我去博物館封禁的地方嗎?在未來不讓去,可我真的好想看看啊。”
下麵,是沈聿的字,“等你回來,我請示領導帶你去。”
曾經連她急性腸胃炎痛的死去活來時,都不願以權謀私的人,此刻卻為了沈婉的小小心願,無所顧忌。
她都能想到,寫這行字時,沈聿眉眼定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原來,愛與不愛,是這麼明顯。
沈白晴痛得眼前發花。
她看著他的背影,那背影挺直,卻帶著一絲急迫和期待。
忽而,她開口叫住他,聲音輕得像夢囈,“沈聿......”
他腳步頓住,沒回頭。
她的聲音輕極了,“你會實現願望的,七日後,她會回來。”
快了,七天後,那人就回來了。
沈聿聲音冰冷,“花言巧語,她當然會回來,隻要招魂成功......”
剩下的話,他沒再說,隻是快步離開,背影帶著絕情。
門“砰”地撞上,落了鎖。
屋子裏重新陷入黑暗。
沈白晴癱在床上,心口的血還在淌,疼得快要失去知覺。
她望著門鎖的方向,嘴角慢慢扯出個笑。
七日後。
他的沈婉就回來了。
而她,隻要不在這兒,去哪裏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