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蕭翎神色平靜的看向蕭元：“風雪葳蕤，今日又無早朝，便多睡了一會，不曾想皇後娘娘召見，梳洗收拾耽擱了片刻。”

蕭元見他冷冰冰的樣子，訕訕的收回了手：“我也就是打趣一句，你這麼認真幹嘛。”

皇後麵帶笑意：“倒是本宮不好，耽擱了你休息，不過本宮也是著急。”

說著話，對著身側站著的人微微抬了抬手。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楚夢瑤。

楚夢瑤見皇後娘娘對她招手，連忙迎了上去。皇後拿著她的手，一步步走進蕭翎。

“眾多皇子之中，唯有你既無正妃，又無側妃，身邊甚至連一個體己的知心人都沒有，皇上體恤你為天盛立下汗馬功勞，讓本宮務必為你尋一個賢良淑德，才貌俱佳的女子為王妃。

本宮知曉，你與夢瑤自幼相識，有青梅竹馬的情義，且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如就由本宮為你們二人賜婚，可好？”

話落，楚夢瑤臉上揚起一抹緋色，往日端莊溫和的眼低垂，狀似無意的看著蕭翎。

皇後將兩人的手牽在一起，輕輕握了握。

蕭翎勾唇一笑，明豔動人。

他容貌本就生的很好，一雙鳳眸帶笑之時更是勾魂奪魄，隻是絕大多數人不知道，他的笑容背後藏著危險。

“青梅竹馬的情義......是坑我，害我，傷我的情義嗎？”

他不會忘記，年幼之時他在後宮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也不會忘記，他曾好心想要幫助楚夢瑤，卻被楚夢瑤陷害，挨了二十板子，差點沒能挺過那個寒冷的冬日。

也不知道楚夢瑤說心悅他之時，究竟是拚著她的記憶足夠差，還是拚著她的臉皮足夠厚。

殿內驟然間就安靜下來，氣氛變的十分尷尬。

蕭翎抽回了自己的手，還順勢從衣襟中拿出一方手帕，輕輕的擦拭著自己方才被皇後拿著與楚夢瑤交疊的手。

楚夢瑤連忙上前解釋：“翎哥哥，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我隻是看你生的好看，想要引得你注意，可你偏偏隻看得到沈寧曦......”

“閉嘴。”

冷厲的聲音傳來，嚇得楚夢瑤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蕭元立刻上前打圓場道：“六弟，怎麼生了這麼大的氣。都說年幼無知，童言無忌，大丈夫當心胸寬曠，你就原諒夢瑤一次吧，她如今已經知道錯了，而且......她對你真的是一往情深啊！”

楚夢瑤看著蕭翎：“翎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可不可以......”

蕭翎冷冷道：“不可以。”

皇後皺眉：“翎兒，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你應當知曉，如今楚家......”

蕭翎直接退後一步，恭恭敬敬的想皇後行了一個禮：“母後，兒臣立功回來，父皇便許了兒臣婚姻自由的權利。如今兒臣並未尋到心儀之人，若是尋到會請母後為兒臣做主。若是沒有旁的事情，兒臣便先回府了。”

言語間像是在請示，實際上卻沒有要遵從的意思，轉身就又走到了風雪之中。

楚夢瑤當即便大哭出聲：“姑母，他，他，他怎能這樣待我！”

皇後輕歎一聲：“誰叫你當初那般欺負他，如今他若是能夠心無芥蒂的娶你回府，本宮反而得擔心他的用心。你也看到了，他對你無意，繼續糾纏下去，隻會輕賤了自己，這件事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楚夢瑤連忙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不要，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我也願意為當初所做之事贖罪，姑母，你再幫幫我，幫幫我嘛！”

一邊說話，一邊搖晃皇後的胳膊。

皇後皺著眉，眼中盡是無奈，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蕭元卻道：“都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成紗，表妹這般漂亮，隻要再主動一些，六弟這百煉鋼遲早化作你的繞指柔！”

楚夢瑤聽見這話，仿佛受到的巨大的鼓舞，臉頰又飛上了三分緋色：“表哥說的對。”

蕭元聽見這話，抬眸瞧了一眼已經走入風雪中的蕭翎，微微眯了眯眼。

皇宮走了一遭，蕭翎又坐上了馬車準備回王府。

一上馬車，他便閉目養神。

昨夜有所行動，一夜未眠，這閉目養神的功夫，竟然真的睡著了。

夢魘中，再此浮現出年幼之時發生的事情。

皇子公主排擠他，疏離他，宮人欺他，打他，世家貴女公子嘲諷他，戲弄他......那些人圍在他身邊，虐待他，嘲笑他......

蕭翎靠在馬車的軟塌上，額上不由自主的沁上了一層薄汗，緊閉的眼睛裏隱約看見眼瞳不安轉動。

忽然，一道光照了進來，那些傷害他的人在那道金光之下，化作齏粉四散開來，一個麵帶笑意，張揚明媚的女子走了過來，向他伸出了手。

小小的他起身握住那隻手。

在雙手交握的一瞬間，眼前明亮溫暖的人竟然也化作無數隻螢火蟲，在他眼前驟然消散，四分五裂，不複純在。

一種恐懼油然而生，比方才被一堆人猙獰的偶人圍困之時更加強烈。強烈到蕭翎猛然睜開了眼，氣息跟著亂了。

“......”

是夢。

沒錯，那隻是一個夢。

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她了，為什麼最近又夢到了，是因為那道滿堂彩嗎？

恍惚中，馬車外傳來熟悉的聲音：“王爺，怎麼了嗎？”

習武之人向來敏銳，馬車外趕車的是十五。

當年一起征戰沙場，他曾親自訓練了一個百人團，主要用於突擊和巷戰，可歸來的隻剩下十五和十七了。

世人皆知他平定了西岐，可沒有人會知道，這背後的代價。他所能做的，也隻有問心無愧。

蕭翎抬手，將額上的冷汗抹掉，平靜道：“沒事。”

十五沒有再詢問，繼續趕車。

蕭翎因為方才的夢魘感覺有些胸悶，隨意的掀開了車簾，便聽見一個刺耳的聲音：“沈鳴星，你就是個沒有爹的小野種，趕緊把你手裏的東西交出來，否則小爺揍死你。”

不遠處，沈鳴星被一群年紀更大的孩子圍在其中，倒在地上，緊緊的蜷縮在一處，卻依然不肯鬆手，咬牙堅持道：“不交，這是我憑本事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