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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婚三世婚
李昭

第8章 抵達京城

馬車緊趕慢趕行了許多日,抵達了京城。滿麵疲色的守正按例查了身與入城牒,收了入城稅,擺擺手讓他們過去了。

甫進城門,吆喝叫賣聲、行人交談聲、馬蹄聲......似錦繁華紛紛擾擾,鋪成一條條灰黑磚路浸著雨後的濕與草香,將馬車席卷入了這喧喧鬧鬧。

在轎裏悶了這些天,梅雨病懨懨的,柳若風掀了簾望了情況,同她道:“看,有犯人被懸首示眾在那兒。”

梅雨被嚇得一怔:“我不看!”

柳若風便放下簾子笑道:“其實早就經過了,你現在探出頭去是怎麼也看不見的,莫怕。”

梅雨鬆口氣:“哦,夫君又逗我了。”

這一聲喚得柳若風終於舒暢許多:“還以為你忘了我是你夫君,這氣可生得夠長。”

梅雨眨眨眼睛,突發奇想欲反過來逗他一回,故意道:“你本來就不是我夫君,我們尚未成親呢。”

柳若風果不其然立馬蹙了眉,傾身捏她的臉:“也快了。再說除了我,你也嫁不了別人。”

談及嫁娶一事,梅雨想起近在咫尺的柳府,忐忑起來,舔舔下唇將最後一抹唇脂就唾液吞入腹:“夫君,我可不可以......不去了。”

“不可以,”柳若風凶巴巴又捏她的臉,“怎麼,打起退堂鼓了。爹娘他們不會故意為難你的,盡管放心罷,再說有我在還怕甚麼。”

梅雨腹誹,你騙人,那年你拉我到柳老爺柳夫人麵前,說非我不娶,二老的臉色黑成了鍋底。

當今聖上少年天子,繼位方兩年,鬆動“重農抑商、重本抑末”也不過一年半,百姓思想觀念裏生意人仍上不得台麵。以柳若風的家世,按理說娶大家閨秀方是門當戶對,正妻的名號怎麼也落不到她一商賈之女頭上的。上一世柳若風確是力排眾議娶了她,這一世呢?不好說,更何況她被逐出了族。

其實她細思,好像並不是非嫁不可,立女戶,不管閑言碎語,閑庭信步過完一生......可教她眼睜睜看他與別的女子白頭偕老,實在殘酷些了,定是要妒死的。

永生永世都被他套牢了罷,梅雨懷疑自己有些婚前焦慮。嫁柳若風當然是歡喜的,可愈是臨近那日子愈是發怵,仿佛有無數事要憂慮。

梅雨遲疑了會兒,小心翼翼問道:“夫君,你將來納妾麼?”

柳若風覺得這是在質疑他的情意、懷疑他的人品,不愉道:“不納,莫非你信不過我?事到如今也太遲了。”

“沒有沒有,我絕對是信得過夫君的,”梅雨忙解釋,“我就是......怕嘛!”

柳若風戳戳她的眉心:“別把我跟那些在世俗滾一身泥也不洗幹淨的人相提並論。”

是她熟悉的清高、高傲、自大的柳子延了,梅雨捂額笑答:“對,是我忘了,夫君本就不是那些庸俗家,才不會跟他們一樣。”

“嗯哼。”被未婚妻誇得舒服極。

“可夫君也要善於學習庸俗,”頓了頓,趁柳若風駁前,梅雨接下去道,“我以為,不庸俗者恰恰是最了解庸俗的,這大概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罷。”

柳若風若有所思。

******

張遠從柳府拜訪回來,第一件事便是鑽進書房寫專折,翌日恰逢每五日一休的休沐,可迫不及待,便托錢公公呈了去。

心情激動難以按捺,一路步伐輕快地回到房內,推門見妻子坐榻上繡帕子,安靜乖巧模樣,覺得今日的她比往日的順眼許多,遂喚了聲娘子。

阿桃訝異,問他發生了甚麼好事情。

張遠便在桌前坐下來倒了盞茶一口飲盡,答:“若風要回京城來了。”

“若風?”

“你不記得了麼,柳若風,當年我中榜眼,他是探花,”張遠懷念道,“咱們一同點了翰林院,不過他幹了不多久便辭了,南下去了那甚麼鎮開甚麼藥館。”

“哦,我有些印象。”

阿桃點頭,淡淡道,低頭繼續繡荷花戲魚的帕子。丈夫出身寒門,事業仍處攀升期,她繡這些帕子拿到市場賣,多少貼補家用。

張遠不喜妻子的死氣沉沉,在平日是,在床笫之間亦是。她是爹娘在他四歲時從牙婆手上買來的童養媳,生生年長三歲,腳也比一般女子足足大了一寸有餘。

張遠是羞於向同僚介紹自己的妻的,不過不因嫌她沉悶或腳大,因如今隻有未開化的鄉下地方才買女娃作童養媳的。

妻子的冷漠像一盆冷水澆滅張遠的喜悅,他有些惱怒道:

“能不能別總擺著一張晚娘臉,令人生厭得很!我娶你是為搭夥過日子,不是為每日見你對我麵無表情。”

阿桃也火了,繡了一半的帕子往榻邊隨意一扔,頂回去:“我也沒逼你娶我!既如此厭惡我,索性寫一封休書,我們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張遠聽罷,氣得嘴唇發抖、直喘粗氣,一拍桌子重重摔門走了。阿桃對著房門愣了會兒神,流下兩三滴淚,抬袖抹去後又拾回帕子重新繡起來。

******

闊別許久重回故地,柳若風難免有感慨,五個月前孤身執意離去,如今再歸來,身側陪著與自己私定了終身的女子。時光最是戲人的。

那家書早早寄到了,柳府眾人便也不驚訝他攜了一妙齡女子,然好奇仍是好奇的,紛紛投去偷打量的視線、竊竊私語,弄得梅雨不自在極,直往柳若風身後躲。

柳若風牽她到了一間客房,先將包袱甚的安頓好,吩咐丫鬟去灶房燒熱水來,讓她先沐濯休息,自己則一路直奔爹娘在的院子。

甫一進門,白氏上半身倚著枕頭斜躺在床上,屋內縈繞著濃鬱藥香。柳老爺不在。白氏見他回來了,掩不住欣喜,道:“若風,你回來了!”招手喚他近身來。

“娘。”柳若風忙上前。

白氏拉了他手,湊近來眯起雙眼左右瞧他的臉,柳若風便知母親的能近怯遠症怕是又嚴重些了,不由得擔憂道:“娘,您的眼睛......”

“不打緊,服了袁大夫開的藥方轉好些了,”白氏打斷道,“若風,你瘦了。”

“是的,娘。爹去哪兒了?”

“你爹他又去那勞什子的花鳥市場胡亂花錢去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我那兒媳婦呢?”

柳若風詫異:“娘,您同意我跟梅雨成親了?”

白氏歎氣道:“我看著你從那麼小一豆丁長大成了人,是第一次見你如此心悅一女子,娘不會做那棒打鴛鴦者。”

說著,忽想起甚麼重要的,試探道:“你與她可有......”

“我們是清白的,”柳若風一聽,當機立斷撒了謊,“成親以前我決不會碰她。”

白氏便放心了:“那好,婚前便與男子不清不楚的那種輕浮女子,我與你爹是決計不許你娶的。”

柳若風暗自鬆了口氣,心想,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得與梅雨保持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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