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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婚三世婚
李昭

第4章 回京城去

與梅二小姐互表心意後,擁著她深吻,差點走了火。

既承諾娶她,君子如他必不會反悔,若懷上了那便奉子成婚,然轉念一想,世間女子兀自受那萬惡之程朱理學所苦,她或許不在乎,他卻是不舍那些流言蜚語傷自己心尖人分毫......

初開葷的男人果真如狼似虎。

白若水邊低頭為梅雨揉酸疼的手邊感慨。

“夫君不願念我的名字,”梅雨忽道,“偶以代稱喚我,也不過是冷冰冰的‘梅二小姐’。”

白若水頓了頓動作:“梅雨。”

梅雨便輕咬下唇:“怪怪的,聽不習慣。”

白若水又頓了頓,視線從那柔荑抬到她的臉,欲語還休樣:“其實......”

“其實什麼?”

“白若水不是我的真名。”

“那夫君你的真名是什麼?”

“柳若風,木卯柳,風雨同舟的風。我......是當朝左相柳誠之的兒子。”

“哦,柳若風,好名字。”便沒了。

二人沉默約半刻鐘,柳若風忍不住道:“你不氣我瞞你?”

“不氣,”梅雨毫無猶豫地答,“反正我也瞞了你許多。”

柳若風不知該慶幸她寬容大度,還是氣她也不算真誠。試探道:“比如?”

“比如我——”梅雨急停,瞪他一眼,這人太狡猾了,幸好沒中招。

柳若風有些遺憾,不過話鋒一轉:“我得寫封信給梅老爺。”說著,將她的右手還她。

“為什麼?告狀?”

柳若風氣笑了,伸食指戳她的額頭:“我總不能一聲不吭就帶你離開清水鎮罷,又不是幹拐賣人口的勾當。”

梅雨嗯嗯道:“對,夫君說得對。那這信要如何寫?”

“這你無須擔心。”

“倘若爹他們輕易不肯放我走怎麼辦?我猜他們會索要聘禮聘金。”

“我娶你,自然要下聘禮。過幾日便找媒婆上門提親,隻是要委屈你回梅府待幾日了。”

梅雨躊躇:“我不想回去......索性直接帶我走好麼?”說到後麵語氣竟有了央求意。

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何嘗不想與親人和樂融融地過?然他們傷了她的心整整三世......再沒有期望了。

柳若風吻去她眼角滲出的淚珠,又將她擁入懷,安撫道:“我先寫信給梅老爺試試。”

梅雨依偎在他有力的臂彎裏,點了點頭。

當晚,梅雨歇在他的房內。她側躺在床內側睡得酣然,柳若風洗漱後則坐在不遠處的書案上寫信,一封寄往京城家中,一封寫給梅老爺。寫到子時,伸了懶腰方到床外側躺下,為枕邊人掖了掖被。

一夜無夢。

翌日,藥館恢複開張,不得空,托一報童代送了去。

梅雨不便從藥館的隔簾後頭出到外頭來,否則引來嚼舌,於是一直躲在屋後。兩日經過,未從梅府收到回信,便也百無聊賴地躲了兩日。

第三天,晚餐後,柳若風神色嚴肅地將一封拆開的信交給了她。她舔舔下唇,又退回到他手邊:“我還有好多字不識,夫君大致講給我聽罷。”

柳若風也不強迫,隻是這信的內容太過冷酷,忍不下心告訴她,然世間大多事皆是要人們無可奈何的,歎氣,思考該如何將信解釋得暖一點點也好,半晌才道:“梅老爺回信,說跟你......斷絕關係,他們已從族譜上將你的名刪去,莫要回來了。”

當朝因曾有女帝短暫執政,思想習俗都比前朝稍進步些,開辦女學,許多家族將女子名姓也記入族譜。

梅雨擺弄著桌上的空茶盞:“哦,為甚麼?”

柳若風遲疑是否將聽說的事情盡數告知,梅雨催促似的再問“為甚麼”,他幹脆一狠心道:

“我聽聞,梅大少爺新娶的那妾還是......流產了。那日她摔倒後雖勉強保住了胎,可不穩,病怏怏躺了一日,又流了血,大夫說這胎是不能要了、生下來恐有殘疾,便給她服了打胎藥,打下來,竟是剛成型的男胎......那妾傷心過度昏過去,可能也快不行了。”

梅雨平靜地回道:“也就是說,他們認定是我害了這男嬰,害梅家生不出兒子?”

柳若風沉默不答。

梅雨迷茫,心想,分明我是對他們沒有期望的了,為何心還如此鈍痛?分明我是習慣了的。

柳若風起身過來緊握她的手,定定地望她濕潤的眼:“我帶你走。”

——我帶你走。

分明是有了女人的男人了,聲音仍這般透明幹淨似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簡單四個字,念出決絕的情意來,她頓時潸然淚下,憶起走馬燈一幕幕的過往,憶起自己坎坷的人生,淚如那雨綿綿。

柳若風手足無措:“莫哭了!”忙用衣袖拭她眼角。

梅雨邊哭邊笑:“好,夫君,我跟你走!”

既梅府表出這樣的態來,便也無需腆臉拜訪,少了許多麻煩,柳若風樂得“清閑”。事不宜遲,盡早跟那出租這地段的坊郭戶談妥了退租,順路到成衣店買了幾件方便趕路的女子衣裳,一路悠哉悠哉回了藥館。

想不了多久,這不大不小的清水鎮上,梅府將梅二小姐逐出族一事,無名藥館的白大夫要帶這原梅二小姐離鎮一事,怕要成人人皆知皆說的。

柳若風無所謂,隻憂梅雨會為他人閑話傷懷。這世間對女子何其苛責。

活到現在,方知自己竟也是深情人士,曾幾何時,可是在信裏同友人笑話過話本子裏為愛要死要活的酸腐書生,不曾想一旦遇上世間對的那人,自己也渴望起相濡以沫、白頭偕老來。

晚餐後,同梅雨收拾細軟,收著收著又貼到一處去,不知怎的吻起來。

二人就這樣在屋裏不知廉恥地過了兩日,清早背上包袱,乘馬車往京城趕去。

******

信是先他倆兒一天半寄到的柳府。

柳老爺難得收到自己那別扭叛逆的兒子的親筆家書,按捺激動,跟夫人白氏坐在房內桌前拆開了,白氏患能近怯遠症,柳老爺便念給她聽,從“父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起,歡喜的,一字一字到“孩兒願娶她為妻”,語氣愈發嚴肅。

念完,二人相視無言。

片刻柳老爺道:“夫人如何看待?”

白氏思考了會兒,答道:“商賈之女,且被逐出族,無論孰是孰非恐怕都不太體麵。可若風心悅於她,我便無話可說,皆聽老爺你的。”

柳老爺起身,背著雙手來回踱步。

“一向將愛欲看作世俗、而自己不屑汩於世俗的若風有了意中人,自然是好事,”終於,他停步道,“不過這女子不定是看中了若風家世,故作心悅於他,因此還得先待我看過了,再同意是否讓她進咱們左相柳府的門。”

白氏認同地點頭。

另一邊,柳若風和梅雨到了客棧,恰逢細雨有轉大的趨勢,便決定在此處暫歇一晚。

梅雨有些著涼,不時咳嗽起來,惹來柳若風蹙眉道:“本來風寒就沒好透,教你還非掀簾子坐到轎頭說要透氣!”

梅雨被摁在床上躺著,弱弱道:“可是轎裏真的好悶......”

見柳若風一邊為她掖薄被一邊瞪她,於是撇嘴小聲抱怨:“說好的‘風寒傳給別人就能治好’呢,講這句話的人都是騙子。”

這話讓柳若風想起兩人在轎裏做的事,偷偷臉紅了。

太孟浪了......決不能告訴張遠,張遠絕對會揶揄他,說,你不是不耽於女色麼。

梅雨的一聲噴嚏喚回他的神。

柳若風歎氣:“你的體質這麼差,將來如何是好。”

梅雨聽罷,默了默道:“夫君。”

“嗯?”

“倘若,我是說倘若,”梅雨認真的模樣,“我懷上你的孩子,卻因流產或難產而失了性命怎麼辦?”

柳若風的心咯噔一聲,數日前那場噩夢又回來擾亂他的心緒,不由的凶巴巴駁斥她:“別胡說!”

梅雨委屈:“我沒有胡說,你敢保證這類事肯定不會發生麼?自古以來,死於生產的婦人難道不多麼?”

“不,但是你不會的,”柳若風皺緊眉頭去捏她的頰,被捏疼了,她卷拳頭錘他的肩,他順勢將這軟乎乎的拳頭揉進手心,“我會請京城最好的產婆給你接生,你一定會順利生產,然後我們和孩子一起生活。”

“......…”

梅雨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嗯,夫君說得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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