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將病例單一張張撿起。
動作緩慢,卻極盡克製。
傅硯深盯著我撿報告的模樣,嗤笑出聲:
“你果然,還是和三年前一樣,眼裏隻有錢。”
我抬眼,看著他健康筆挺的身體。
嘴角揚起一抹輕輕的笑:
“傅總知道我愛錢,那不如再借我五十萬,買副棺材,免得死無全屍。”
林婉婉拉著傅硯深的胳膊,語氣滿是憐憫:
“硯深哥,也許……她是真的病了呢?”
話音剛落,她故意轉頭看我,笑得溫柔:“沈姐姐,你不會是想借機再勾搭硯深哥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我染血的病例單踩進腳底。
我低頭不語。
心口的刺痛越發劇烈。
這是第六次疼了。
總說,再痛一次,就是終點了。
傅硯深眼裏閃過一絲動搖,卻很快被冷意取代。
“婉婉說得對,有些人,連裝可憐都這麼拙劣。”
他當著我的麵,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張支票,甩在我臉上。
“你不是缺錢嗎?拿去花,省得再裝死來惡心人。”
支票上寫著:¥500,000。
字跡狂肆,落款是他的一貫簽名,傅硯深。
我彎腰撿起支票,指腹在那熟悉的字上摩挲一瞬。
林婉婉伸手扶我,語氣體貼:
“沈姐姐,硯深哥願意幫你,真的是太仁慈了。你可別再幹那些假冒捐獻者、碰瓷網紅的戲碼了。”
她指甲尖銳,像鉤子,狠狠紮進我手臂。
我一把抽回手,她順勢哎呀一聲跌入傅硯深懷裏,淚眼汪汪。
“她還推我……”
“你夠了,沈意笙。”傅硯深眼神徹底冰透。
下一秒,他抬手招來兩個保安。
“把她送出去,別再讓她靠近我。”
我手握著支票,站在醫院的風口處。
冷風從腳底一直灌進腦門。
喬知夏。我唯一的朋友,衝進來攔住保安,氣得直哭:
“硯深,你混蛋!你知不知道,她的肝是給你的,是她捐的!!”
傅硯深的表情,在那一刻驟然僵住。
他喉嚨像被什麼卡住,眼神瞬間變得慌亂:
“你說什麼?”
喬知夏哭得撕心裂肺:“你活著的這幾年,是她拿命換的!她……她早就簽了活體部分肝捐協議,是你從手術台下來那天,她被推進的下一間手術室!”
“她什麼都沒說,淨身出戶,背負罵名,什麼都沒要,就連那份感謝金她都拒絕沒收!”
“她現在快死了!你還要逼死她!”
空氣像凝固了一般。
傅硯深緩緩地,低頭看著自己幹淨如新的手掌。
喉結微動,像被堵死了氣。
“你撒謊……”他喃喃地說,“不可能……”
“要不然,為什麼她不說?”
“她要真捐了,為什麼不說?”
喬知夏紅著眼看我。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因為他不信。”
傅硯深怔住。
喬知夏怒極而笑,指著我,淚如雨下:
“她就是這個死心眼!你把她逼成什麼樣,她都不願意自證清白!你才是瘋了!”
傅硯深嘴唇輕顫,卻什麼都沒說。
我轉身離開,風吹得我踉踉蹌蹌。
身後,他沒有追來。
我回到出租屋,收拾行李。
五十萬的支票,我換成了一塊風水最好的墓地,和一隻定製的骨灰罐。
人生最後三個月,我不打算浪費。
要活得清醒點。
也死得體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