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天中午，正是店裏最忙碌的時候。

我坐在收銀台後擦著桌麵，頭頂的對講機裏傳來催單聲。

突然，前台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好，我找一下林舟。」

我手一頓，抬頭看去——

是我媽。

她穿著高跟鞋，提著個粉色小包，在店門口站得筆直，皺著眉掃視全場，最後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你果然在這裏。」

我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全湧到了腦袋，渾身冰涼。

我感覺，我永遠也擺脫不了我媽了。

我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隻能趕快小跑出去，想要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還沒等我走出前台，她已經邁步衝了過來，聲音壓得極低，但咬牙切齒：「我打電話你不接，微信你不回，錢也不用，你居然在這裏打這種下賤的工？」

「有人跟我說看到你打工我還不相信，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對得起媽媽嗎？」

周圍有客人偷偷往我們這邊看，我身後的同事也麵麵相覷，氣氛瞬間僵住了。

很多用餐的人都是我們學校的同學，那些張熟悉的麵孔——同校的、同係的、每天都擦肩而過的——全都盯著我。

我恨不得馬上原地消失，不要再接受這些異樣的目光的洗禮。

「舟舟，跟我回去。」她上手來拉我，眼睛死死盯著我，「你現在怎麼那麼不聽媽媽的話？是不是你舍友教你的？你是要靠著端盤子、擦桌子，擺脫媽媽嗎？！」

我掙脫了一下，壓低聲音：「媽，這隻是兼職，沒什麼丟人的。」

「而且有什麼我們出去說好嗎。」

「沒丟人？」她冷笑一聲，不依不饒地站在原地，聲音陡然拔高，「沒丟人為什麼不能在這裏說？而且你爸當年就是在外麵跟服務員搞到一起，弄得我們家雞犬不寧。你現在也要學那個賤人吊男人嗎？」

每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我心口。

「你要是真缺錢，你跟我說，我給你錢。你非得幹這種低賤活，是想故意氣我嗎？是不是你爸安排的？是不是你那群狐朋狗友教唆的？」

「媽！」我的聲音也不自覺提高，引來更多人側目，「你別再鬧了行嗎？」

她像是沒想到我會反駁，猛地愣在原地。

而後突然抽抽噎噎地坐在了地上，像是要哭給全世界看：「我就知道，女兒大了，心都向著別人了！你們都嫌我多管閑事，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媽媽的話引來了更多的注目，每次她發現無法說服我的時候，她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開始哭。

周圍投來的或明或暗的打量，就像是在遼城親朋好友的眼神。

我甚至可以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指責我是個不孝順的女兒。

聽到那些似有若無的指責，媽媽哭得更起勁了，哭訴自己作為單親媽媽的辛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