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月心是在我及笄那年，被接入將軍府的。

她是陸伯伯麾下副將的遺孤，那位柳副將在北境之戰為救陸伯伯而死。

她初來時，瘦弱得像一株風中的柳條，隻有鬢邊一朵半舊的珠花，顯出幾分女兒家的顏色。

陸雲修見了，輕嗤一聲：「東施效顰。」

滿堂賓客中，這句話格外清晰。

有貴女悄悄嘀咕，我今日戴的赤金鑲紅寶的步搖，與她的珠花式樣竟有幾分相似。

柳月心咬唇，羞憤欲絕：「我......我戴不起侯府大小姐用的首飾。」

陸雲修冷著臉，擋在她身前：「有自知之明便好，給阿昭道歉。」

柳月心含淚瞪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這惡意來得莫名其妙，我隻覺尷尬又疑惑。

宴後，陸雲修將頭埋在我膝上，抬頭時滿眼委屈：「阿昭，好惡心。」

他一連說了幾遍。

我這才知道，柳副將臨死前，不要撫恤，唯一的遺願，便是求陸家照拂他這唯一的女兒。

陸夫人心善，便將她接來，視如己出。

——

周末，我照例去將軍府尋陸雲修。

書房裏，柳月心正坐在原本屬於我的位置上，研著陸雲修最寶貝的那方端硯。

陸雲修擰眉，扯住她的胳膊：「誰許你進來的，滾出去。」

「我......我隻是想幫雲修哥哥磨墨......」柳月心顫抖著抽泣，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模樣，「鄉野的夫子教得不好，我......我怕跟不上京城閨秀們的學問，若讓九泉下的爹爹知道了，定會怪我癡頑......」

聞聲而來的陸夫人歎了口氣：「唉，攤上這麼個身世，也是可憐。阿修，讓她跟著學學又何妨。」

她看向我：「阿昭，你說是吧？」

這麼多年，陸伯母待我如親女，我亦不好多言。

陸雲修煩躁地轉著手中的狼毫筆：「行了，你待在這兒不準出聲，也別亂碰我的東西。」

柳月心就像一塊化不開的牛皮糖。

無論陸雲修扔掉她做的“愛心”糕點，還是故意讓馬夫不等她......

第二日，她都能眼淚汪汪地出現在我和陸雲修中間。

甚至連挑選何種顏色的衣料這種私密事，也要央他拿主意。

陸雲修從最初的全然不理，到後來偶爾也會指點一二。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

周圍人都說柳月心多可憐啊，孤苦無依，她不過是太孤獨，讓我別太善妒多想。

知道這些傳言後，陸雲修專門警告了那些亂嚼舌根的下人。

又將刻著我小字的玉佩係在腰間，昭告天下。

他將我圈在懷裏，緊張地說：「阿昭，我心裏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