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姨，那天，你讓我把那小子領到你麵前，後來，你們去了哪裏？”

小姨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裏發毛。

看著跨進門的老爸，小姨笑著說，“沒去哪裏，送他回家而已，不該問的，別問，好好學習，考個好學校。”她拍拍我的肩膀，朝我爸迎上去。

“大清早地不見人，去哪裏了？”

爸爸第一次打落小姨的手，眼睛微眯，釋放著危險的信號，我忍不住瑟瑟發抖，不斷退後。

曾經，他打我媽之前，也是這樣的神色。

客廳裏傳來老爸的怒吼聲和小姨哭泣哀嚎的聲音。

於是我從後窗跳出去，繞到店鋪裏，叫來了員工，七手八腳地攔住暴怒的爸爸。

小姨拿著冰塊敷著臉，“那小丫頭不是懷疑我害了她嗎，我去找她說清楚，小遠，你約她，去後山邊上的高塔那裏等我。”

小姨又看著老爸，“你也陪我去吧！誤會總要解開，這日子才能過得下去。”

我跟小太妹轉達了小姨的話，小姨和老爸如約而至。

那天，天氣陰沉，小姨和老爸去了很久，我忍不住也出門尋著過去。

爬到後山，正好將電塔的景象盡收眼底。

電塔上沒有老爸，隻有小姨，和小太妹在爭論些什麼，直到小太妹從包裏拿出了一些碎布條，步步緊逼小姨，推了小姨一把，小姨腳下不穩，一腳踏空，從塔上摔落下去。

我匆匆忙忙往山下趕，待跑到邊上，遠遠看見老爸跳入水塘裏奮力地撈起小姨往邊上遊去，急匆匆送去了醫院。

見小姨受傷，老爸氣急敗壞地說“今天我非要那個死丫頭付出代價不可......”

老爸怒氣衝衝地出門，再次回到我眼前時，昏迷不醒，渾身是血地躺在隔壁，他被小太妹叫來的小混混圍毆了。

醫生說他傷到了頸椎，癱瘓了......

小太妹已經滿了十六歲，被警察送去了少管所接受“教化”，她要為她的衝動付出不見天日的代價。

醒來的小姨看著老爸，肆無忌憚地在醫院病床邊放聲大笑。

待小姨養好身體，出院時候也一並把爸爸接回家照顧。

路過虎頭的狗籠子的時候，虎頭的尾巴翹得老高，小姨看著它，從冰箱裏拿出一些碎骨頭，喂給它吃。

虎頭吃得歡快，小姨站在陽光下，身後有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老爸自從醒來，得知自己半身不遂，變得更加暴怒。能碰到的東西，他砸了個遍，隻是他再也站不起身去傷害身邊的人。

小姨領著我，給媽媽的遺像上了三炷清香。

“你們什麼意思，把我抬出來，就是為了看那個臭婆娘？”

夫妻十多年，如今我爸稱呼我媽“臭婆娘”，小姨臉上的笑意更甚。

“怎麼又惱了，你看，陳嬌嬌生死不明，那丫頭也坐牢去了，這些曾經欺負我姐的人，如今都有了報應，你說，我們不該給她告知一聲啊！”

想到下落不明的陳嬌嬌和他那個私生子，老爸身上的氣勢銳減，一下子變得頹然不堪。

他盯著小姨“你......你......”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小姨依舊溫聲軟語地哄著爸爸，隻是眼裏的溫度不再熱忱。

她把爸爸的輪椅推到魚缸旁邊，“以前我姐回來鄉下，總是喜歡喂池塘裏的魚，如今啊，我做的事也是她喜歡的呢！”

小姨拿出一把碎肉，放在爸爸的手心裏，貼近他的耳朵說，“這魚兒啊，餓極了，也喜歡吃肉呢！”

那冰涼黏膩的肉末在爸爸的手心裏漸漸軟化，爸爸的猛地一把將肉末甩掉，

眼睛裏寫滿了驚恐，看著麵前言笑晏晏的小姨，仿若看到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