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蓋轟然開啟的瞬間,冷風如刀割過我的臉頰。
"表妹,你死了,可欠我母親的債還沒還清呢。"
"就這麼讓你躺著,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直到嗓音沙啞,才命人將我拖出棺木。
我被拋在亂葬崗,腐臭的白骨與血肉氣息鑽進鼻腔。
狼嚎刺破夜空,鬣狗綠瑩瑩的眼睛在屍堆裏遊移。
狂風卷著沙礫抽打荒草,仿佛天地都在為我的命運嗚咽。
難道真要這樣無聲無息地腐爛?
當黑暗裏亮起那盞孤燈時,我渾身都在發抖。
救我的竟是那封寄給鬼手閻醫的信。
原來李月娥的父親早與雍王勾結,故意拖延糧草。
他們想讓蠻夷人殺了太子,可惜蔣家軍太勇猛。
鬼手閻醫還說,太子揭開刺客麵具時——
那張布滿虯髯的臉下,竟是一雙湛藍的眼睛。
蠻夷刺客雖死,可那目光像烙鐵般印在太子記憶裏。
彈劾奏章呈上禦案那日,陛下氣得摔了茶盞。
雍王在宮門外跪到露水打濕朝服,淑貴妃披著單衣跪在禦書房外。
當陛下踏出殿門時,貴妃像片枯葉般栽倒在地。
到底是親生骨肉,陛下隻罰雍王禁足三月。
醒來時全身纏著滲血的紗布,隻有眼珠能轉動。
白發老婦端著藥碗進來,枯枝般的手指撫過我潰爛的臉:"小柔柔,早勸你學蠱不學武,瞧瞧你爹娘的下場。"
這是我娘的師父,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鬼手閻醫。
她養的蠱蟲能蝕骨穿心,也能讓人改頭換麵。
"爹說大丈夫要忠君愛國......"我動動幹裂的嘴唇,聲音像破風箱。
在亂葬崗被蛇蟲啃咬時,那些大義早被嚼碎了。
雍王不過禁足三月,我的第二條命就值這三個月?
真可笑啊......
"可你是大丈夫嗎?"鬼手閻醫突然發問。
淚水在眼眶打轉,還沒滑落就被她粗糙的掌心抹去。
"眼淚得從仇人眼裏流出來才痛快!想報仇,就得學真本事。"
我想起雍王書房那盞涼透的茶。
沒錯,要回京都討債,得先把自己變成利刃。
三個月後拆下紗布,銅鏡裏映出張陌生的臉。
連我自己都認不出這是誰。
回京都前,我去了趟偏遠農莊。
穆青荷躺在草堆上,臉上的疤潰爛流膿,像團發臭的爛肉。
她翻遍蔣府也沒找到半張銀票,對雍王來說早成了棄子。
"知道雍王明日大婚嗎?"我蹲在她麵前。
她突然暴起,指甲掐進我手腕:"不可能!他說要娶我做王妃,你是誰?為何要騙我?"
看著她扭曲的臉,我笑得渾身發顫。
等了三個月,終於等到這天。
我掐住她下巴,盯著她渾濁的眼珠:"表姐不認得我了?不是說咱們是一家人嗎?"
"不!蔣心柔早死在亂葬崗了!"她瘋狂搖頭,枯發掃過草席,"野狗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究竟是誰?"
她伸手來抓我臉上的人皮麵具,從草堆滾落到地。
"讓我看看你的臉!"她像條狗似的爬過來,拽住我裙角。
"這麼想看?到雍王府有的是機會。"我甩開她的手。
"雍王府?"她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你願意帶我去見他?"
我伸手拉她起來,紅珊瑚珠串在指尖搖晃。
她眼神漸漸渙散,像被抽走魂魄的木偶。
"你一心要嫁雍王,明日大婚......"我湊近她耳畔輕笑,"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