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人已經躺在自己的營帳裏。
顧淮安坐在我床邊,見我醒來,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擔憂:“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還沒開口,帳簾一掀,林昭陽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她將藥碗放在桌上,柔聲細語地說:“淮安哥哥,姐姐醒了就好。姐姐也是,心裏有委屈說出來就是了,何必用作踐自己身子的法子來博取你的同情呢?你看,這下你心疼了吧?”
她明裏暗裏,都在說我暈倒是裝的。
顧淮安的臉色果然又沉了下去,剛剛升起的那點愧疚和擔憂,瞬間煙消雲散。
他站起身,冷冷地丟下一句“不知好歹”,便拂袖而去。
他一走,林昭陽臉上的溫柔和擔憂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走到我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滿是鄙夷和快意。
她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甩在我的臉上。
“沈清辭,這是和離書。”
“淮安哥哥已經答應我了,等回了京,就娶我做他唯一的夫人。”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隻會讓淮安哥哥蒙羞。識相的,就自己簽了字滾蛋,別再死纏爛打,惹人厭煩!”
我伸手,接過了那張輕飄飄的和離書。
紙上,是顧淮安龍飛鳳舞的簽名,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看著林昭陽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忽然覺得有些可悲。
“林昭陽,”我輕聲開口,“偷來的東西,是捂不熱的。”
“總有一天,你要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這句話似乎刺痛了她,她瞬間惱羞成怒。
“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尖叫一聲,猛地揮手,打翻了床頭燃燒的燭台。
燭台滾落在幹燥的毛毯上,火苗“轟”地一下就躥了起來。
“啊!著火了!救命啊!”
林昭陽驚聲尖叫,不是往外跑,而是衝著帳外大喊:“來人啊!救命!沈清辭要燒死我!”
顧淮安第一個衝了進來。
他看到帳內的火光,和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滿臉驚恐的林昭陽,想也不想地衝過去將她護在懷裏。
然後,他轉過頭,用一種淬了毒的、無比怨恨的目光看著我。
“沈清辭!你這個毒婦!”
他怒吼道:“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娶了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
“你不但善妒,還心胸狹隘到要放火殺人!”
“你給我等著!等回了京,我定要上奏陛下,廢了你!讓你沈家也跟著你一起完蛋!”
說完,他抱著驚魂未定的林昭陽,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有看一眼被火勢困在床上的我。
沒有問一句我為何不逃。
在他心裏,早已給我判了死刑。
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心中最後一點餘溫,也隨之徹底熄滅。
心,終於死了。
我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床上滾了下來,在濃煙中匍匐著爬出了營帳。
外麵的士兵很快將火撲滅。
顧淮安卻下了一道冷酷的命令:“不準任何人管她,讓她自生自滅。”
那一夜,風雪很大。
我帶著沈七,和僅剩的幾個親信,沒有驚動任何人,迎著風雪,連夜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