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季柚寧跌跌撞撞地衝向洗手間，身後傳來陣陣嘲笑。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終於崩潰地撐在洗手台前，淚水衝開臉上的奶油。

鏡中的自己狼狽不堪，季柚寧的臉已經腫得不成樣子。

皮膚上布滿猙獰的紅疹，火辣辣的刺痛感像無數根針在紮。

她拚命用冷水衝洗，卻隻讓灼燒感更加劇烈。

外麵的歡笑聲透過門縫傳來，模糊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季柚寧看著這樣的自己，深吸一口氣，悄悄從側門溜了出去。

夜風拂過滾燙的臉頰，帶來片刻清涼。

鬱金香花海在月光下搖曳，美得不真實。

季柚寧蹲下身，指尖輕觸花瓣，她想起傅雲錫追求她時，每天雷打不動的一束包好的鬱金香。

那時她對花沒有什麼喜好，隻覺得浪漫，現在才明白，他不過是在透過她，完成對另一個人的儀式。

“姐姐？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突然，季甜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季柚寧一回頭，便被她親熱地挽住手臂，“我們姐妹好久沒聊天了，一起走走聊聊天吧？”

沒等季柚寧回答，她就拉著人往花海深處走去。

“姐姐是怎麼和雲錫哥認識的呀，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季甜甜眨著天真的大眼睛。

季柚寧喉嚨發緊：“我們是大學校友，後來大三的校慶上在一起的……”

“哎？真的嗎？真巧呀，我和我男朋友也是在同一天確定關係的！”

季甜甜笑得甜蜜，“那天他在巴黎塔下向我告白，放了整整一千架無人機呢！”

季柚寧腳步驟然停住。

同一天……原來傅雲錫突然出現在她生命裏，是因為季甜甜在那天接受了別人的告白？

原來她一直都隻是個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就在她回憶過去時，季甜甜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啊！著火了！!”

季柚寧猛地回頭，花海邊緣不知何時竄起一簇火苗，正以驚人的速度蔓延。

熱浪撲麵而來，濃煙瞬間遮蔽了月光。

“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啊姐姐……”

季甜甜死死抓住季柚寧的手，指甲因緊張深深掐進她的皮肉。

“別怕，跟我走！”季柚寧強自鎮定，拉著妹妹往來的方向跑。

但火勢蔓延得太快，轉眼間她們就被困在了火圈中央。

莊園方向傳來嘈雜的喊叫聲，人們很快被濃煙吸引跑了出來，有人在大聲呼喊著救火。

季柚寧脫下外套拍打著逼近的火焰，把季甜甜護在身後。

火星濺到她的手臂上，立刻燙出一片水泡，但她顧不上疼痛。

“救命！我們在這裏！”季甜甜哭喊著。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衝破濃煙，傅雲錫不顧眾人阻攔，猛地衝進火海之中。

他的西裝已經被火星燒出幾個破洞，但他全然不顧，眼睛裏除了季甜甜誰也看不到。

“雲錫哥哥！”季甜甜掙脫季柚寧的手，撲向傅雲錫。

傅雲錫一把將她摟進懷裏，緊緊抱著，仿佛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

“沒事了甜甜，不要害怕，我帶你出去！”

他轉身就要走，直到這時才像是突然注意到季柚寧的存在。

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

季柚寧張了張嘴，想喊他的名字，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傅雲錫的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

但懷裏的季甜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立刻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火場。

季柚寧踉蹌著追了兩步，卻被一根燃燒的橫木擋住了去路。

熱浪炙烤著她的後背，濃煙嗆得她視線模糊。

她隱約看到傅雲錫抱著季甜甜安全抵達人群，看到所有人圍上去關切地詢問，看到救護車的燈光閃爍。

沒有人記得火場裏還有一個人。

“等等……救我……”

季柚寧用盡最後的力氣呼喊，卻隻發出微弱的氣音。

她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裏，眼睜睜看著那輛救護車絕塵而去。

火焰吞噬了她的視野，她發出嘶啞地慘叫，卻沒有人聽到了。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季柚寧恍惚看見十歲的自己被鎖在地下室內，而那對夫婦帶著季甜甜離開。

原來命運早就寫好劇本，她永遠是被留下的那個。

“這裏還有人！”

消防員的聲音仿佛從不遠處傳來，人們將傷勢過重的季柚寧抬上擔架。

在醫療器械的碰撞聲和人聲喧囂中，季柚寧徹底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