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孝道,是壓在所有人頭頂的一座大山。
果然,我此話一出,剛剛還對我橫眉冷對的二叔公和姑母都沉默了。
沈聿攬著林晚晚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林晚晚眉頭輕輕一皺。
但當著滿屋子的藏家和聞訊而來的媒體,她卻無法拒絕一個“孝女”的請求。
她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能為師姐分憂,是晚晚的福氣。”
“隻是......”
她話鋒一轉,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這畢竟是家傳的手藝,外人實在不便旁觀。”
她垂下眼簾,聲音裏帶上了哭腔,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我心底冷笑,麵上卻分毫不顯,隻是轉向二叔公和姑母。
“二叔公,姑母,我們蘇家刺繡講究的就是一個傳承。既然晚晚師妹有如此絕技,讓小輩們觀摩學習,也是為了我們蘇家開枝散葉,免得技藝失傳。”
我特意將“蘇家”兩個字咬得很重。
二叔公撚著胡須,點了點頭:“瑤瑤說的有道理,技藝嘛,就是要交流才能進步。”
“就是,藏著掖著像什麼話!”姑母也跟著附和。
眼看眾人又要倒向我這邊,沈聿立馬站了出來,將瑟瑟發抖的林晚晚護在身後。
“瑤瑤,你不要太過分了!”
他皺著眉,語氣裏滿是責備。
“晚晚既然說了是家傳絕學,不便外傳,你何必苦苦相逼?別仗著自己大師姐的身份,在這裏霸淩師妹!”
霸淩?
好一個霸淩。
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對我許下海誓山盟的男人,如今卻為了另一個女人對我橫加指責,隻覺得一陣反胃。
最終,在沈聿的力保和林晚晚的淚水攻勢下,她得以進入隔間單獨修複。
修複開始的那一刻,我正端坐著,手臂的皮膚忽然傳來一陣細密的灼痛。
那感覺,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細針,正透過衣服,一下一下紮進我的血肉裏。
我死死掐住手心,試圖用尖銳的痛感壓過灼痛。
不出片刻,額角就已經滲出細密的冷汗。
果然是這樣。
她所謂的修複,根本就是將物品上的所有損傷,原封不動地轉移到我的身上!
“瑤瑤,你的臉色很難看。”
沈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遞過來一杯水,體貼地扶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觸碰讓我感到一陣惡寒,我幾乎要控製不住地甩開他。
“別鬧。”他壓低聲音道。
我抬起頭,對上他關切的眉眼,隻覺得無比諷刺。
短短幾分鐘後,隔間的門開了。
林晚晚捧著那幅屏風走出來,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眼裏的得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眾人發出一陣驚呼。
那幅因為受潮而布滿黴點、絲線斷裂的繡畫,此刻竟煥然一新。
甚至比我母親在世時還要鮮亮奪目。
“天啊!這......這簡直是神乎其技!”
“太不可思議了!這真的是修複出來的嗎?”
二叔公和姑母更是看得嘖嘖稱奇,看向林晚晚的表情充滿了讚許。
在一片讚美聲中,我手臂上的灼痛感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鑽心的奇癢。
我挽起袖子,隻見光潔的手臂上,不知何時竟憑空出現了一片片紅色的疹子。
密密麻麻,看上去觸目驚心。
我知道,這是屏風上積攢了十幾年的塵蟎和黴菌,全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放下袖子,遮住那片狼藉,也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等眾人散去後,我獨自回到房間。
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富商閨蜜輕快的聲音:“怎麼了我的大小姐,想起我來了?”
我沒有心情和她開玩笑,直截了當地開口。
“幫我個忙。”
“我要在林晚晚的下一個修複訂單裏,裝一個針孔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