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意繡工極好。
但繡好的帕子或屏風,轉眼就被謝母拿走,充作自己的體麵送人。
我跟她說。
「想要不被人拿捏,先得有自己抓得住的東西。」
「你的繡活,就是本錢。」
我畫了圖樣。
一叢墨竹,竹葉淩厲如劍,暗藏鋒芒。
一隻孤鶴,獨立寒汀,睥睨風雪。
「繡出來。」
我陪著蘇晚意熬了幾夜,繡出來的東西活靈活現。
「讓小蓮悄悄送去西街的雲裳閣寄賣。」
「署名,蘇娘子。」
「銀子單獨存好,誰也不讓知道。」
第一塊墨竹帕子換回二兩銀子時,蘇晚意捏著那小小的銀塊,指尖發燙。
「這是......我的錢?」
我笑著肯定。
「對。」
「隻屬於你蘇晚意的錢。」
蘇晚意有些雀躍,想去園子裏逛逛。
今夜月色好,流瑩轉水。
熟悉後才知道,蘇晚意是個話很多的小姑娘。
她在意識裏嘰嘰喳喳的跟我說小時候的趣事,閨閣裏的心事。
不知不覺,走到了花園假山後。
我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是謝雲洲的庶弟謝三,那個浪蕩子。
他堵住蘇晚意,滿嘴汙言穢語。
「好嫂嫂,一個人逛園子多寂寞......」
說著,手就要往她臉上摸。
蘇晚意嚇得後退,帶著哭腔問我怎麼辦。
我安慰她。
「別慌,冷靜。」
「喊人,喊小蓮。」
蘇晚意尖叫。
「小蓮!」
謝三惱羞成怒。
「裝什麼貞潔烈女!你大半夜逛園子敢說不是勾引男人?」
動靜引來了人,包括聞訊趕來的謝雲洲和謝母。
謝母和謝三互換了眼神,不分青紅皂白,指著蘇晚意的鼻子罵。
「蘇氏,你竟敢勾引小叔?好不要臉!」
蘇晚意臉色慘白,渾身發抖,似乎下一刻就要膝蓋一軟跪下去。
我急忙呼喊。
「不能跪!跪了就是認了。」
「說清楚時間地點,還有你的證人。」
蘇晚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頭,看向謝雲洲。
她聲音清晰,帶著委屈卻不再顫抖。
「侯爺,一刻鐘前,我晚上吃多了在這消食,在此處遇見三弟。」
「他攔住我,說些......不幹不淨的話,還要動手。我不從,喊了丫鬟,他便反口誣陷。」
「胡說!」
謝三跳腳。
蘇晚意看向小蓮。
「小蓮一直跟在我身後五步外。」
「你可看見?」
小蓮立刻跪下,聲音清晰,帶著孤勇。
「回侯爺,回老夫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是三爺攔住了夫人,還伸手要摸少夫人的臉!少夫人躲開了,三爺就罵人!」
「一個賤婢的話,也能信?」
謝母怒道。
謝雲洲風輕雲淡的掃了一眼。
「一場鬧劇,就此作罷吧。」
說完,謝雲洲轉身要走。
蘇晚意鬆了一口氣,我及時提醒她。
「蘇晚意,這事今日這麼了結,謝三為人齷齪,不知來日會不會報複,你要一直提心吊膽嗎?」
「若不能一擊即退,便是後患無窮。」
蘇晚意一愣,忽然看向謝三,語氣平靜,狀似無意問起。
「今日碰巧遇見三弟,有些事情想問問。」
「我管賬不久,見三弟前日從公中支取的二百兩銀子,說是給同窗賀壽,不知賀的是哪位同窗?竟要在千金賭坊包場?」
謝三的臉唰地白了。
謝雲洲目光陡然銳利如鷹隼,射向謝三。
「賭坊?」
謝三驚的怒吼。
「大哥,她血口噴人!」
蘇晚意不疾不徐,帶著穩操勝券的肯定。
「是不是血口噴人,查查三弟昨日的行蹤,問問賭坊的人,或者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賭坊特製的憑信,不就清楚了?」
她剛才看得清楚,謝三腰間露出一角賭坊的押票。
謝雲洲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來人!」
他聲音冰冷。
「把三爺拖下去,家法三十,關進祠堂思過,沒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謝三的哀嚎求饒聲遠去。
謝母啞口無言,連求情都說不出來。
出入賭坊,犯了謝家家規。
謝雲洲看向蘇晚意,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蘇晚意垂下眼,手心全是汗,心卻跳得飛快。
她小聲跟我說。
「沈夫人,我贏了嗎?」
我欣慰的點點頭。
「嗯,你贏了。」
夜深人靜,蘇晚意回到小院。
我跟她說。
「我死時騎的那匹馬,白玉驄,它從小跟我,最是溫順,突然發狂,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