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明月樓的清倌人。
世人都罵我是人盡可夫的婊 子。
而我卻依然放 浪形骸。
總有兩人來捧我的場,卻沒人為我贖身。
一個是他不願,一個是我不願。
城破那日,那個我曾經厭棄無比的人被吊在城牆上,隨風飄搖。
而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卻不見蹤影。
我身著紅衣,轉身走向敵營。
看向城牆上那人,喃喃道,
“淩雲,你看見了嗎?”
......
我斜倚在二樓的欄杆上,看著樓下那一張張因嫉恨而扭曲的臉。
唾沫星子幾乎要將明月樓的朱漆大門蝕穿。
她們懂什麼?
她們隻看見我穿著綾羅,吃著珍饈,獨占著明月樓最好的廂房。
卻不知道我隻是這銷金窟裏最值錢的一件擺設罷了。
這一切,並不是我所願。
我叫楊雁。
父親生前是朝廷命官,因支持主戰派遭同僚排擠。
後被構陷通敵叛國,五馬分屍。
母親傷心欲絕,懸梁自盡。
家中男丁流放千裏,女眷充入教坊司。
我也就到了明月樓。
因我年齡尚小,尚不能接客。
成為了一名清倌人。
但因精通樂理,幾年光景,我便成為了明月樓的頭牌。
“咚~咚~咚~咚~”
淩雲又來了。
腳步聲沉沉的,踩在樓梯的木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
“雁兒,”他的聲音低啞。
“你又來幹什麼?這些年你每日都來,你不煩,我都煩了!我求你能不能不要來煩我了!我看見你就惡心。”我憤怒的嘶吼。
“雁兒,跟我走吧,離開這地方。”
淩雲站在門口,襯得他眉宇間那股子執拗更重了。
這張臉,無數次出現在我夜半驚醒的冷汗裏。
就是他爹,那位端坐高堂的淩大人,親手勾決了我楊氏滿門的生死簿。
男丁流放千裏,屍骨無存。
女眷如我,墜入這泥沼深淵。
“走?”
我挑起眉梢,嘴角勾出明月樓裏練就的最標準的弧度。
“淩公子,贖身銀子攢夠了?還是又想說,你淩家能隻手遮天,抹平當年那樁‘通敵叛國’的大案?”
每一個字,我都說的又重又慢。
“我楊家的血,還沒涼透呢。”
他的臉瞬間褪盡了血色,雙目含淚的看向我。
那眼神裏的痛楚如此真切,幾乎要讓我動搖。
可那又如何?
他淩家施加於我身上的,是滿門的鮮血和恥辱。
他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裝可憐。
“不是你想的那樣,雁兒。”
他喉嚨滾動,聲音有些沙啞。
“當年的事......太複雜......”
“複雜?”我嗤笑一聲。
“複雜到你爹親自監斬?複雜到我家男丁盡數死在流放路上?複雜到我如今在這明月樓裏,靠賣笑為生?”
我逼近一步,死死盯著他眼睛。
“淩雲,收起你那副救世主的嘴臉,我楊雁就算爛死在這裏,也輪不到你淩家來施舍!”
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眼底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絕望。
最終,一個字也沒再說,猛地轉身,腳步踉蹌著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