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嘎吱——

許嘉柔的高跟鞋卡在二樓木地板縫裏，差點摔個狗吃屎。

牆皮掉渣的地方露出了二十年前的淡藍油漆，以前被她用蠟筆畫滿向日葵的牆角，如今貼滿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標語。

推開虛掩的臥室門，九月溽熱的空氣裹挾著陌生味撲麵而來。

六張鐵架床跟軍訓宿舍似的整齊排開，她當年送給外公的山水掛曆還釘在牆上，隻是2006年的日期早就泛黃。

鐵床欄杆上搭著幾條褪色的藍白條紋毛巾，窗邊那株養了八年的綠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箱未拆封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好家夥，這還是她的房間嗎？

“外公！”許嘉柔半個身子探出陽台，正撞見宋譚端著搪瓷杯從院子裏溜達回來。

“作死啊大半夜的！街坊鄰居都睡了！”宋譚仰起臉時，額頭的皺紋都堆疊成了溝壑。

許嘉柔踩著高跟鞋“蹭蹭蹭”爬下樓，“我的房間怎麼變成民工宿舍了？”

宋譚吹開浮在杯麵的茶葉，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老花鏡片，“你媽沒跟你說？上個月高考複讀補習班開課，二樓都給我學生午休用了。”

“您退休金不夠花啊？棺材本都搭進來辦補習班？”許嘉柔不小心把吐槽說了出來。

“啪！”搪瓷缸子砸在茶幾上，“我樂意！”

許嘉柔攥緊掌心的鑰匙，金屬齒痕硌得生疼。

這把貼著卡通貼紙的鑰匙，還是十四歲那年外公親手拴在她書包上的。

“可我的床......”她聲音突然發澀，“還有我當年攢了三個月零花錢才買的乳膠床墊......”

“早賣給收廢品的了。”

宋譚轉身走進儲物間，站在凳子上踮腳才剛好夠著壁櫃頂層，"你和你媽這麼多年都沒回來住過，留著那些占地方。"

他把捆成卷的太空被扔過來時帶著一股狠勁， "今晚先將就著睡，明天把儲物間收拾出來給你。"

許嘉柔抱著被子，小聲嘟囔：“可是儲物間連個窗戶都沒有，睡著多悶......”

“挑三揀四！”宋譚扯了扯洗得發白的汗衫下擺，“下個月領了工資趕緊搬出去住！三十大幾的人還啃老，賴在家裏害不害臊？”

“不是您剛剛讓我留下來住，這會兒又喊著趕人走，真是擰巴！”許嘉柔忍了又忍，總算冒出了幾分脾氣，“還有您老糊塗了！我才二十七，沒到三十歲！”

“少貧嘴！”宋譚轉過身，補充道：“對了，剛想起一件事，翠華街的王阿姨說要給你介紹對象......”

這話題切得也太快了，還好許嘉柔反應快。

她抱著被子打了個哈欠，佯裝沒聽到後半句話，語調瞬間變軟：“我明早還要備課呢！我先上樓睡覺了，外公晚安~”

宋譚見許嘉柔溜得比兔子還快，嘬著茶葉沫罵道：“臭丫頭，一提相親跑得比兔子還快——”

“王阿姨給你介紹對象的事情別忘了！這周末找個時間去跟人見一麵！”

緊接著，樓道裏傳來了許嘉柔的百分之百抗拒，“我周末有約了，下次再說吧！”

“有什麼事能比相親更重要？別的事都給我往後放一放，周末你必須給我去！”

許嘉柔用力關上房門，撲通一聲鑽進被窩，直接將老爺子的聲音隔絕在門縫之間——

床不會批評你，床不會煩你罵你；

床不會給你壓力，床永遠都是軟的；

床很好，請多多陪伴床。

總之，相親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