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薛尋之也微微皺眉。
可我分明就看到薛尋之被褥下露出來的蜀錦,今年上貢的新品,價值千金。
單單隻是一寸。
就已經是阿娘日日夜夜產鮫珠,都付不起的價格。
“就隻有這些了。”
楚芸兒眼珠子一轉:“鮫人全身上下皆是寶,不如你把你的鮫人骨兌換於我,如何?”
聽到這話,我愣怔在原地,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看向薛尋之,他微微低頭,沒有反駁。
鮫人皆被世人所覬覦,極其容易被傷害。
我與薛尋之成親那天,他同我阿爹承諾。
”這輩子我都會護著南汐,隻要我還在一天,任何人都不能動她一根手指頭。”
原來這輩子這麼短。
見我沒說話,楚芸兒義正言辭地指責我:
“孟南汐,你就這麼不懂得感恩?”
“當初是誰把你一家從人伢子手裏贖回來,現在居然連小小的一根鮫人骨都不願意?”
我定定盯著薛尋之的臉,嘴唇微微顫抖:
“尋之,你說呢?”
薛尋之微微頷首,片刻後,
“依芸兒吧!”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鮫人不同於普通人,失去鮫人骨並不會喪命。”
“南汐,你為何不願?”
我笑了,心底裏是化不開的苦澀。
薛尋之,他不知道鮫人骨是我們一族儲存記憶、情感的載體。
失去鮫人骨後,我便會散去對他所有的愛恨,歸於大海。
此生不複相見。
我點點頭:“好,三日後,我來此處取骨。”
2
還沒走遠,又隱約聽到身後傳來的嬉笑聲。
“尋之,你看到了,我們又像狗一樣耍了她一次。”
“下次,你說我們砍了她的尾巴好不好?聽說,鮫人尾做出來的衣裳可好看了。”
薛尋之沉默了片刻。
“芸兒。”
“鮫人的心頭肉和鮫人骨已經足夠做藥引了。“
薛尋之沒有注意到楚芸兒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鷙。
我回到屋子,屋子裏沒有一點人氣。
為了給薛尋之治病,我們一家都住著最廉價的土房屋。
關上房門,我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空,順著牆壁坐在地上。
心裏的悲涼慢慢沁入心頭,我又想起阿爹阿娘妹妹死去的場景。
阿爹在聽到需要心頭肉做藥引,毫不猶豫地剮向自己心窩,一時間血流不止,竟活活疼死在家中。
可死前他還拉著我的手:“南汐,你不要怪尋之,爹爹是自願的。”
阿娘替阿爹舉行了葬禮後,更加賣力地工作。
日日夜夜產珠,黑市有人高價收粉色鮫珠,她便以血飼珠,死的時候連一絲血都沒了。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妹妹留下來的遺物。
妹妹才八歲,自打出生就在黑市被人奴隸,她還沒見過大海。
她明明是最害怕回到黑市的。
可在聽到姐夫的診金不夠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去了黑市。
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等我找到她的時候,隻剩下一具破碎的屍體孤零零地被丟棄在黑市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