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嬤嬤端來燉好的燕窩時,我才想起每月初一十五去綢緞莊看賬的慣例。
思量片刻,為了囡囡,我也該與陸承淵說清楚。
於是我乘轎前往綢緞莊。
華燈初上,賬房依舊燈火通明。
隔著雕花木窗,裏麵傳來的對話讓我停住了腳步。
"你要我如何,才肯安心留下?"
陸承淵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懇求。
"留下來做什麼?做你的外室嗎?"
蘇雲錦泣不成聲:"我也是有尊嚴的。是,我承認對你動了真心,控製不住想要親近你,依賴你。"
"可每當想起你府中還有正妻,我就知道自己永遠得不到想要的。"
"我要的是名正言順的位置。"
"所以,放我走吧。"
女子哭得梨花帶雨,男人輕歎一聲將她攬入懷中。
我扶著窗欞的手慢慢收緊,正要轉身離開。
卻聽陸承淵開口道。
"若我休了她呢?"
刹那間,我如墜冰窟,不斷下沉、再下沉。等我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回了轎中。
我死死攥著帕子,淚水卻不聽使喚地湧出。
我又哭又笑,狼狽得像個失心瘋的婦人。陸承淵要休妻,我竟第一個念頭是逃避。
那夜,陸承淵未歸。
我望著窗外漸明的天色,忽然想要親口問問陸承淵。
他是否當真要休了我,我至少要護住囡囡。
兩夜未眠,我強打精神梳妝,去了綢緞莊。
掌櫃引我到了內堂。
陸承淵去庫房驗貨了,而我坐在堂中,一抬眼便見到蘇雲錦。
她恭敬有禮地奉上茶水。
俯身時,我嗅到沉香混著煙草的味道。囡囡說得對,是陸承淵身上的氣息。
"你可有話要與我說?"我突然開口。
她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灑了滿手,瞬間起了水泡,慌亂的眼神顯得楚楚可憐。
她忙不迭地跪下擦拭地上的水漬,就是不回應我的問話。
我冷眼看著她低垂的發髻。一雙手突然扶起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男人的聲音含著薄怒。
"沈織錦,你一早來這裏,就是為了給我的人下馬威?"
"她是我請來的繡娘,不是你府裏的下人。"
"老爺,夫人她不是有意的…"
我忽然笑了。
或許連陸承淵都忘了,嫁給他之前,我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人。
"老爺,夫人她不是有意的......"
我忽然笑了。
或許連陸承淵都忘了,嫁給他之前,我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人。
"老爺?倒是親密。一個繡娘,也配這般稱呼東家?"
"我…"蘇雲錦瞬間淚眼婆娑。
"奴家隻是依著莊裏的規矩,大家都是這般稱呼的…"
"規矩?哪家的規矩讓繡娘單獨與東家深夜相處,還要東家親自護送回宅?"
他將她擋在身後,眼神冷得刺骨。
"夠了。賠禮。"
他身後剛從庫房出來的管事們,原本還在竊竊私語,此刻全都噤若寒蟬。
我努力平複呼吸。
"陸承淵,我憑什麼賠禮。"
"聽不懂人話?賠禮。"
他的怒意如寒冬的冰刃,讓人遍體生寒。
是啊,這就是陸承淵,認定的事從不回頭。
比如當初非我不娶,比如如今護著新來的繡娘。
我早該明白的,和離這件事,躲不過的。
我淡淡一笑。
"陸承淵,我們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