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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奇幻人生劇本我的奇幻人生劇本
小三子-陳三義

第三章

暮色,仿佛摻入土泥似的、顯得幽暗而陰沉。

小屋內燈源未開,灰撲撲的窗口光影、像是飄飛著許許多多拂不淨的粉塵微粒。

陳翔正握住話筒,略顯傷感的語氣仍勉力以鄉土言語 安慰父親:“……錢會擱寄返去給你,幫我跟媽講一聲多謝,免煩惱、不要再這樣啊……”

彼端的陳父當然寬心不下:“……唉,寫字無法度做飯吃啦,若是真正寫無出脫[注],就賣擱寫,歸去返來宜蘭,我教你種蔥仔,至少生活嘛卡安定……”

陳翔無言以對,淺歎一氣。此時門開,小堯帶著落寞的神色走進,臉龐、手臂、腿肚還留有明顯的挫傷紅印?陳翔意識到些許異狀,忙對另一方的陳父道:“爸,小堯返來啊,咱有時間再擱講好嗎?……好、好,我知,興趣不凍做飯吃啦。”

通話結束,陳翔立馬將小堯拉至身前、檢視身體挫傷處:“怎麼搞成這樣?是不是和同學打架?”

小堯心虛道:“沒有啊……是我自己跌倒的。”

陳翔當然眼明:“跌倒?你用臉、身體去撲地是不是?可以跌成這樣?”

小堯試圖掙脫陳翔緊握的雙手,還刻意擠弄出一個“放心、沒事”的笑容:

“爸比,我可不可以先洗澡?要不然等一下媽媽看到我全身臟兮兮、會生氣耶。”

陳翔凝視住小堯好一會,這才緩緩放開手……

小堯走往衣櫥、取出換洗衣物,不似平常、安靜走向浴室間。

陳翔望住小堯過分沉默的背影?然後,他注意到小堯臟汙得有些過頭的書包?

浴室中,水光嘩啦,身體赤裸的小堯調節著水溫。他小心舀起一盆水,衝洗身體……水花流經傷口處,感覺一陣刺痛。小堯眉頭緊皺、頻拭淚:“好痛哦……”

同學們不屑、爭執吵鬧聲,又在小堯的耳畔響起:這根本不是知名投手簽名的棒球!字那麼醜!一定是你自己簽的啦!

當我們傻嗎?看我的簽名公仔娃娃,他的字哪有這麼醜!

仿冒品!騙人!快說對不起!

小堯想起自己捏造的簽名棒球被當成“廢棄物”般扔向垃圾桶、被撂翻灑落一地的書籍文具……但即便如此,他也著實沒有和同學幹架、混戰的立場!畢竟,“說謊”的人明明是自己!

明天開始,該怎麼麵對大家……小堯難受、不知所措閉上眼睛。

盥洗完畢的小堯,走出浴室,卻驚眼望見那臟汙的書包已被打開?!餐桌上,擺滿文具課本;而陳翔手中正握住那顆“簽名棒球”,眼眶微紅“審視”看著小堯……

陳翔力聲喚道:“過來!!”

小堯禁不住這一嚇,低頭走向父親,哽哭出聲來。

小堯一落淚,陳翔更加確定心中猜測、他已然明白過來:“為什麼要假造‘簽名棒球’……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和同學打架……”

小堯不住點頭,哭相狼狽。

陳翔怒氣中亦有不忍:“爸比和媽媽有這樣教過你說謊嗎?”

小堯哭著不住搖頭。

看著小堯淚水不斷滾落的小臉龐,陳翔不禁自責起:“爸爸是不是很沒用?什麼都不能給你?不能給你吃好、穿好、住好,不能給你買遙控汽車、不能……”

陳翔哽住無法繼續。沉默好一會,伸手拭去小堯臉上淚漬,他看著家徒四壁的蝸居,心中一酸、深深痛恨起自己的“平庸”與“無能”!

此時,清脆笛音、謎齡魔術師說話的身影,忽悠悠地於陳翔腦海中倏乎閃現:別小看這枝‘琉璃彩光筆’,它可是足以讓你主筆掌控前50場人生唷!

陳翔想著,突發一問:“小堯,你想要簽名棒球,是不是?放心,你會有一顆真正的簽名棒球!而且是由他親手送給你!”

小堯涕淚縱橫,傻愣張口:啊?

陳翔唰地起身至書桌前,一陣急切翻尋,終將“琉璃彩光筆”和“神之擦手”一並找出。小堯無法理解爸爸此刻的動作,隻聽見陳翔口氣混沌、自語:“你這個手法拙劣的魔術師,最好不是耍我!”

陳翔將小堯的簽名棒球擺放一旁,用力攤開稿紙、手持“琉璃彩光筆”,開始飛速編寫起劇本文稿:

S:序場

時:昏

內景:陳翔居處

人:陳翔、小堯

△小堯因著自製知名投手簽名棒球被識破,與同學幹架、狼狽抽咽著。

△陳翔正安慰著小堯~

陳翔:放心,小堯!你會有一顆真正的 “簽名棒球”!而且是由知名投手上門,親手送給你!

陳翔正想繼續走筆時,忽地一愣、停住?!

隻因門口方向,適時傳來叩叩敲門聲響!

不會吧?陳翔盯住文稿上的劇本文字?

正想起身應門,小堯抽咽揩拭淚水,先一步開了門,來者豈會真的是……他嗎?結果……方宜雲掛漾一張溫柔笑臉的身影,探進門來。陳翔當下對自己的“愚蠢”苦笑,搞什麼?莫非真是江郎才盡、窮途末路了嗎?怎麼會對那傻站路旁耍玩魔術手法的江湖術士所言,認真看待?!簡直可笑至極!

陳翔猛力推開擱置身前的琉璃彩光筆、劇本文稿,望向蹲身安慰小堯的方宜雲,眼眶浮現水光、視線顯得朦朧。至於方宜雲正如何寬慰啜泣中的小堯,他是真真聽不清楚了……

翌日。

霞飛滿天的夕暮時分,陳翔拖踩著疲憊萎靡的腳步,慢步踱回“蝸居”一家三口之處。他,今日又再度被拒絕!字字斟酌、苦耕良久的“奪獎劇集”,被製作人給打了回票!理由是:看不見吸引人的開場;也感受不到有深度、令人反思的戲劇結尾;而苦候多時的小說創作,終也有了回音。然出版社禮貌客套的說法,不過是委婉的“製式化”退件:您的主題構思頗有創意,但暫不符敝社目前規劃的出版走向。來日如有新作,誠摯歡迎再度不吝賜稿。

陳翔唇角泛起一抹苦笑,不禁下意識懷疑起自己:他,真算是有才華嗎?當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文字能力,一次次被搖頭、退稿,仿佛也逐漸流逝、消磨殆盡了。若說人生能夠重來,會不會謀求平凡一職,踞坐幾尺見方的辦公小桌、數算朝九晚五的計時生活,將會來得安心且踏實許多……

老小區旁的小公園,休憩設施乏善可陳,除了幾位蹲踞在地玩土沙的小小孩童,就隻是一片四方空地。眼神空落落、若有所思走過的陳翔,正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忽然間,一陣再熟悉不過的純稚笑聲,將他瞬地喚醒,是小堯?!

的確,正是小堯!而更令陳翔詫然地是與小堯正麵距離不遠,一位運動員體型、高挺壯碩的男子,正與小堯歡笑進行棒球運動的傳接球練習。

陳翔杵愣原地,一下意會不過?!

反是小堯,一見父親、立時緊握住手中的棒球,神情再興奮不過往陳翔奔來: “爸爸,你看!”

小堯得意仰頭、驕傲展示手中的棒球,引人目光的是,其上還留有一筆跡瀟灑、龍飛鳳舞的簽名:陳……

陳翔望向體態碩健的男子背影:這男子是……

正惑間,男子緩緩轉過身來,對著陳翔揚起一彎朗朗笑線。他主動走向陳翔,一手疼惜輕撫小堯細嫩發絲:“您是小堯的爸爸?這小子挺有棒球天賦,值得好好栽培!”

竟真是他?!

陳翔一下傻愣住!思緒,仿佛全然不受控製的騰飛於千裏雲霧之中!

陳翔驚愕難言:“這怎麼可能……”

反是他全然理解陳翔此刻的心思,姿態朗活陽光、不以為意一笑:“我剛巧受邀到體育場進行全國棒球運動的開幕表演賽,也剛巧遇見好奇躲在球員休息室的小堯弟弟,他真的很喜歡棒球。”

情緒仍難掩波動的陳翔,詢問望向小堯:“你……一個人跑到體育場?”

小堯心虛、囁嚅回答:“我就想說……能不能找到一個棒球大明星幫我簽名?”,說著精神一昂揚:“沒想到真的讓我遇見棒球大大大明星了耶!還送我一顆簽名棒球唷!明天帶去學校,同學們肯定羨慕死了!”

不知有無聽見小堯的話,陳翔望住此刻眼前的 “真實人物”,所有的語言能力恍若全都消失!

……放心,小堯!你會有一顆真正的簽名棒球!而且是由他上門,親手送給你!……

“琉璃彩光筆”,緩緩浮現陳翔眼前,也似乎正不斷逸散出七彩琉璃光芒,逐漸遮掩住他的眼簾!

*****

“琉璃彩光筆”和“神之擦手”,此刻已被 “端正、恭敬”的成雙排放一起。

陳翔盯視眼前這兩樣“人生寶物”,有點恍然、出神……

小堯不斷跟走媽媽身後,要方宜雲相信他所說的話:“真的啦、是真的啦,這顆簽名棒球不是買的!真的是球員親筆簽名,送給我的啦!……不然,你問爸比嘛!!”

方宜雲麵對蹦蹦跳腳的小堯笑著,表麵認同、心裏當然不會相信:“好啦,那你有沒有跟他說聲謝謝?……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小堯開心終於取得“信任”,腳步歡快往浴室行去。

方宜雲望向陳翔的背影,笑說:“那顆簽名棒球,沒花你很多錢吧?”

陳翔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想著接下來該如何“下筆”?沒答話。接著,他緩手攤平已寫下“序場”的“奇幻人生劇本”、手持“琉璃彩光筆”,認真構思、開始一字一字寫起“稿”來……

餐桌上,晚膳已備妥。方宜雲與小堯,輕聲進食中。

小堯指道:“媽媽你看,爸比那支筆會一直發光耶?”

方宜雲噓聲製止:“爸比現在靈感可能來了,我們小聲一點、不要吵到他。”

陳翔認真寫稿中,“琉璃彩光筆”炫轉不停、行雲流水般飛速寫下屬於他的“人生劇本”……一切,就由先前被退稿的作品:“檸檬綠的夏天”,開始。

…… “檸檬綠的夏天”,這部音樂青春愛情故事,出版社幾經思量,決議出版!……

片刻過後,方宜雲的手機來電聲驀地響起!

方宜雲接話語氣驚喜難掩:“總編輯?‘檸檬綠的夏天’確定要進入出版程序?!由我來擔任責任編輯?……當然沒問題啊!……”

陳翔觸電似的停住筆!

方宜雲聽著手機,不住點頭“喜出望外”的笑臉,和陳翔“信心滿溢”的神情,相互對望。

陳翔深深確信,他的人生,將要開始“轉調”“轉彎”了!

注出脫:有出息、做事有成果之意,閩語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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