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熙熙攘攘的城市，人來人往的街道，不論是喧囂聲，或是喇叭聲，像是一首奏鳴曲，而這奏鳴曲，並不一定入得了每個人的耳朵，對於韶光而言，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

在“琉璃軒”裏四處都是琉璃，對於其他人來說，琉璃或許隻是個擺設，而這些琉璃對於她來說，卻有不同的意義。

在這個時空裏，為了不引人注目，她也融入其中，成為他們的一分子，其中或許有些人隱隱察覺到她和他們的不同，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視她如平常人，這樣就夠了。

望著桌上的花茶，還沒全涼，而黑羅將伊棠帶到那個轉折點，讓她了解她和孟奎的關聯，又能改變一切嗎？她和黑羅都不知道。畢竟新的“天軌”已經產生了……

“琉璃軒”裏的各色琉璃，在光線的折射下，發出不同的光芒，這些光芒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空中浮動，很快的，韶光察覺有異，緊接著，桌子也微微地震動，她把茶杯放了下來，專心的感受一切。除了她與琉璃外，其他的事物，她將摒除在外。

是那個人，他來了！

韶光雙眼一凜，向來優雅的她，也像隻警戒的豹子，用銳利的眼光審視著四周。

“既然來了，就大方一點吧！”

一陣低沉的笑聲響起，原本在空中絢爛的光芒，彙集在一起之後，就像調色盤上的水彩，全都變得渾濁，成了灰色，然後，灰色的光芒再分開，成了黑、白兩色，而這兩色的光芒當中，出現了……

“無極……好久不見了。”韶光警戒地看著他。

“是啊！好久不見了。”無極的臉色很白，頭發很黑，衣服從左肩到右腿分為界限，左邊是白的，右邊是黑的，袖子的顏色也不一樣，在白色的長袍上，有個黑色的圓點，而在黑色的衣襟上，則有一個白色的圓點。更詭異的是，他的兩隻眼睛，左眼該是眼白的部分，反而是黑的，眼珠的部分，反而是白的，右眼則是正常的。

“怎麼會大駕光臨？”韶光明知故問。

“黑羅呢？”

韶光微微一曬。“你怎麼來問我他的下落呢？”

“你們……聯合在一起了吧？”

韶光發出清脆的聲音：“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不會讓你破壞原來的天軌。”

“這一點，我當然很清楚。”

“那你為什麼還要逃開？”韶光透露出不滿。

“我不會坐以待斃。”無極冷冷地說著，很快的，在他四周的琉璃都起了騷動，不斷的震動，韶光眉頭一挑，衝突，還是無法避免。

“那就沒什麼好說了。”在韶光說完話的同時，所有的琉璃都自動震碎，從裏頭湧出大量的氣體，那些氣體隱隱約約看得出形體，像是什麼生物似的，在琉璃軒裏擠來擠去。

無極麵對這些異狀，也不以為異，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你確定這些阻止得了我？”無極那雙並不相同的眼睛，左眼該是眼白的部分，反而是黑的，眼珠的部分，反而是白的，右眼則是正常的，此刻都迸出淩厲的眼光。

“這些並不是要對付你的。”

無極一怔，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也不再囉唆，他左手一伸，抓住一團氣體，從這團氣體當中，發出類似痛苦的嘶鳴聲，無數團的氣體朝他而去，全都被他輕輕鬆鬆擊垮！

韶光一怔，隻見無極朝她走過去，韶光舉起右手，她的手中心發出一團耀眼的光芒，而無極隻是舉起左手，韶光原本該發出白光的右手，竟然發出黑色的煙霧？

“你──”韶光大駭。

“我說過，你們阻止不了我。”

韶光的右手，從手臂到手掌，產生激烈的爆破，而她的身子沒有流出紅色的血液，隻是無數的星芒，不斷地散發出來。韶光錯愕地看著那些星芒，那些都是她的生命，如同人類，如果血流幹的話，也不用活了。她感到身子十分虛弱，搖搖欲墜。

無極走到她麵前，淡漠地道：“我提醒過你了。”

“少廢話！”韶光沒想到出師不利。

無極伸出手，抬起韶光的下頜，深沉地看著她。“你應該知道，想要對付我沒有那麼容易，掙紮是沒有用的。”

韶光笑得更開心了。“是啊！掙紮是沒有用的。”

無極一怔，他明白韶光指的是什麼，眼神一斂。他將韶光拉近身子，從他的體內迸出白色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強、越來越耀眼，光線透出整個琉璃軒，一點也不在意讓來往的人看到這幅奇怪的景象。

“這是什麼？”

“怎麼回事？”

經過“琉璃軒”外頭的人，都停下了腳步，不明白地望著“琉璃軒”裏的強烈光芒，就像是有數十盞聚光燈，照得人睜不開眼睛，而在人群裏頭，黑羅看著那道奇異的光芒，神色一凜。

“他來了……”黑羅喃喃。

※※※

杜伊棠躺在床上，茫然地看著天花板，而視線，卻投向了那段稱不上記憶的時光。

那不是她的記憶，是李淩煙的記憶。

而李淩煙卻是她的前世。

她在那個時空，早已和孟奎認識，也說過要成為他的妻，然後……又放棄。原來，他們已經認識這麼久了？

李淩煙的記憶，進入了她的腦海，在被黑羅進行時間與空間的轉移之後，她感受到李淩煙的喜怒哀樂，在遇著孟奎時的怦然心動、在為她神傷流淚的時候，還有在大火燃燒著她的身子的時候……伊棠不寒而栗，她到現在都還可以感受到火苗在她身上燃燒的感受……

然後，她就回來了。先進時間，再進空間，有黑羅的協助，她的移動有如光速，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唐朝一趟。

回來之後，她去查了李淩煙，都沒有關她的資料，沒有什麼燕翎公主，皇上也沒有三十個女兒，至於那個最寵愛的鹹宜公主……倒是清清楚楚的記載她的生與死。

“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

她在查數據的時候，黑羅在她的耳畔提醒。先後嫁了人的鹹宜公主，最後因為長生的關係，而不得不回到皇宮，而為了保守這個秘密，皇上在臨死之前，將李沅交給了黑羅，和她同樣長生不老的人。

所以她在洛陽時候，遇到的那個女人……是李沅？

“她從那個時候……活到現在？”

“沒錯。”

伊棠感到恐怖，李沅跟著黑羅，活到了現在。由於她已是長生不老之身，死亡對她來說沒有意義，生命的盡頭又不知道在那裏？在跟著黑羅一百多年後，就瘋了！

在瘋狂地時候，她可以不知道自己是長生，每天隻是單純的吃喝跟休息，隻有想到那段記憶的時候會變得不可理喻。

她本來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卻因為要遮掩這個秘密而躲躲藏藏，生不如死，如果死了倒好過一些，問題是……她要如何死亡？

“難道……她沒有辦法死亡嗎？”伊棠和黑羅討論過這個問題。

“等到孟奎找到死亡的那一天，或許……她就能夠解脫了。”

伊棠閉著眼睛，無法去想象李沅的日子，明明是長生，卻得瘋狂地度過每一天，這樣的話，還不如死亡。

那孟奎呢？

在黑羅告訴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後，她才明白他是從遙遠的時空來找她，難怪他在救了她之後，就沉到水裏……

所有的事，就像隔著琉璃觀看，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實。

門被打開了，張巧妍從外頭走了進來。

“伊棠。”

伊棠將孟奎留下來的琉璃收起來，放在衣服裏，沒有回應，關於母親，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她選擇了和杜國璽、杜伊廷同樣的方法，什麼都不說。

如果讓母親知道父親和哥哥為了她，而做出這麼多事，母親一定很難承受，她和伊廷一樣，都不想讓她擔心。

張巧妍走到伊棠身邊，開口：“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母親應該沒有發現吧？她應該隻是試探而已。伊棠鎮靜下來，強顏歡笑：“沒有啊！”

“那前幾天……你為什麼都沒有回來？”

“媽，我隻是……在醫院休息而已。”他們對張巧妍的說辭，是因為孟奎掉下樓，伊棠受到打擊，所以才在醫院。

雖然張巧妍總覺得他們似乎在隱瞞她什麼？不過既然全家人都不說，她也不去揭穿，因為她實在找不到證據，可以證明他們在瞞她事情？會有這種感覺，純粹是第六感罷了！

張巧妍企圖從那張憔悴的臉蛋，找出些端倪，不過伊棠隱瞞的很好，她隻能道：“如果有什麼事，想要跟媽說的話，你再跟我說。”

“嗯。”

張巧妍離開了，伊棠鬆了口氣，就讓母親以為她隻是單純為孟奎地離開而神傷吧！

她準備休息的時候，門又打開了，原本以為是母親去而複返，沒想到進來的卻是伊廷。

“你終於回來了。”伊廷開口。

伊棠沒有回答，她對伊廷還是保持著距離。

“你不肯原諒我，也沒有關係，起碼在媽的麵前，不要曝光。”伊廷一直以為伊棠還在恨他，他無所謂，他要維持的，是這個家的完整，就算會被自己的妹妹憎恨，他也不在乎。

伊棠望著伊廷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透露著堅毅，她想要開口，她不是恨他，她恨的是無能為力的自己……整件事情裏，她一直處於被動的角色。

窗簾吹了起來，阻斷她和伊廷的視線。

伊棠推開窗簾，想要跟伊廷說明白，她沒有恨他，就像李瑤和李淩煙一樣，無論如何，都是兄妹……她才要開口，卻發現伊廷的表情十分驚愕，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同時她也發現，窗戶不是沒有打開嗎？為什麼窗簾會動的這麼厲害，還飛到空中？

而伊廷的視線落到她的左後方，由於她的床離牆約有半尺，這個距離正好可以放置一個矮桌，桌上有個台燈，偶爾桌上會擺本雜誌或書籍，並沒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可是伊廷的表情卻像她後方有東西似的？

伊棠緩緩地轉頭，發現在矮桌前麵，站著……黑羅？她可以明白伊廷為什麼會表情那麼詭異？因為他還不知道黑羅來無影、去無蹤。

“哥……”她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黑羅已經伸出手，捉住她的肩膀，伊廷一個上前，要將黑羅推開，黑羅阻止他的靠近！

“你到底是誰？”他很肯定，他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隻有伊棠一個人在房間，黑羅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黑羅將伊廷推開，看似輕輕鬆鬆的一推，伊廷卻如同被大漢狠揍一拳，被擊到牆上。

“住手！你在做什麼？”伊棠從床上跳起來！

“帶你走。”黑羅簡單的說明。

“什麼？”

“他要來了，隻好先拿你當籌碼了。”黑羅一講完，就迅速抓住伊棠。

伊棠沒有見識過黑羅另外一麵的能耐，她一直以為黑羅是要幫她找孟奎，沒想到卻攻擊伊廷，甚至還要抓走她？她想要躲開他，然而黑羅的力氣好大，他的手捉住她的左肩，她根本動彈不得！

“伊棠！”伊廷喊了起來，他忍住撞擊後的暈眩，朝黑羅再度衝了過去！那窗簾吹得更猖狂了！擋住他的視線！

伊廷將窗簾推開，想要去救回伊棠，卻聽到她的叫聲：“哥──”

伊廷推開那莫名其妙，飛舞在空中的窗簾，然後令他更駭然的事情發生了！伊棠她……她的身子竟然一寸寸的融解……

“伊棠！”他衝過去大喊，想要抓住伊棠，而伊棠整個人卻像滴在水裏的墨汁，逐漸地消失……

“哥！”

他可以聽到伊棠的聲音，卻看不到她的人，同樣的，連黑羅也消失了！

此刻，窗戶終於打開了，大量的空氣湧了進來，伊廷感到寒意，他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恐懼，是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而窗外，是大片的夜空，星子閃爍著，在這個看似美麗的夜晚，伊棠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