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傳入耳中,雲昭雪閉了閉眼。
“你還敢回來?”一名弟子冷笑道,“今日若不是柳師妹,我們都要被你害死!”
雲昭雪沒有辯解。
在座的無數張麵孔,她一張張看去,全都帶著猜疑、冰冷,以及厭惡。
沒有人會相信她,也沒有人會站在她這一邊。
既然如此,那這些人,她也一個都不要了。
雲昭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木屋的。
她的視線已經模糊,耳畔嗡嗡作響,身上的傷口疼得厲害,卻連淚都流不出來。
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那一日。
宗門為慶賀柳纖纖立下大功,正式將她劃入主峰,成為掌門的嫡傳弟子。
而雲昭雪,因為臨陣逃脫,從前的靈石、丹藥,都被給了柳纖纖。
如今她的待遇,連宗門內最低階的弟子都不如。
窗外傳來練劍的破空聲。
她推開窗,看見不遠處的練武場上,謝無塵正站在柳纖纖身後,手把手教她劍訣。
曾幾何時,並肩練劍的,是她和謝無塵。
謝無塵性子冷,從不與人親近,唯獨對她,會耐著性子一遍遍糾正劍姿。
那時她總嫌他嚴厲,如今想來,卻是再也求不來的溫柔。
宗門大比在即,柳纖纖卻卡在突破的關鍵時刻。
謝無塵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雲昭雪身上:
“秘境之中有一味靈藥,能幫纖纖提升境界,雲昭雪,你隨我和纖纖一同前往。”
雲昭雪看著他熟悉的眉眼,心中疲倦,扯了扯嘴角:“好。”
當日,三人便一同前往了秘境。
雲昭雪走在最前麵,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的傷還未好全,靈力也僅恢複三成,秘境之內危機四伏,她不得不艱難前行。
可謝無塵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隻顧著護在柳纖纖身側。
“那味靈藥就在前麵。”謝無塵突然停下,靜靜看著她。
“但是,靈藥旁有強大的魔獸守著,需要有人引開它。”
他沒有說出來,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
雲昭雪心沉到了底,隻覺得渾身發冷,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
原來,他帶她一起來,就是為了讓她當誘餌。
雲昭雪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的劍。
“師兄……”柳纖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
“要不還是算了吧?太危險了……讓纖纖自己來就好了。”
“師姐本來就討厭我,如果讓師姐去幫我拿,說不定,之後師姐又要……”
謝無塵本還帶著猶豫的目光,在此時忽然定了下來,冷聲道:
“你不必為她求情,這本來就是她該做的,她傷害了你這麼多次,自該為此贖罪。”
雲昭雪看了他一眼,心中一陣絞痛,忽然笑了:
“……好,不用再說了,我去。”
她轉身走向密林深處,背影單薄卻挺直。
謝無塵看著,不知為何,心中劃過一絲異樣。
隻是下一刻,她身影已經消失在前方。
魔物的怒吼震徹山穀。
雲昭雪拚盡全力與它周旋,四處躲避攻擊。
隻是他們實力相差太多,終究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那魔物一掌拍在她背上,她噴出一口血,重重撞在岩壁上。
全身上下都傳來燒灼一般的劇痛,甚至眼前都被血水模糊了,什麼也看不見。
雲昭雪咬著牙爬起來,繼續引著魔物遠離靈藥所在的地方。
一次,兩次……
她的衣衫被鮮血浸透,渾身沒有一塊好肉,卻始終沒讓魔猿回頭。
終於,遠處傳來謝無塵的聲音:“得手了,走!”
雲昭雪鬆了口氣,正想脫身,卻被魔猿一爪拍中胸口!
“咳——!”
她重重摔在地上,眼前發黑,連劍都握不住了。
想開口讓前方兩人救救她,可是,那兩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鮮血模糊了視線,她的意識也漸漸渙散。
在徹底昏過去之前,她好像又看見了當年的謝無塵,發帶隨著劍風飄揚,意氣風發,對她笑著:
“昭雪,我會守護你一生一世。”
原來,都是假的。
……
當雲昭雪拖著殘破的身子,回到秘境門口時,謝無塵正將靈藥交給柳纖纖。
“多謝師兄!”柳纖纖歡喜地接過,餘光瞥見雲昭雪,故作驚訝道:
“師姐,你怎麼傷成這樣?!”
謝無塵這才看向雲昭雪,卻仿佛沒見到她身上的傷,眉頭微皺道:
“怎麼這麼慢?”
雲昭雪沒說話,隻是靠著樹幹緩緩坐下,閉目調息。
謝無塵還未開口,柳纖纖便含著淚說:
“都怪我,師姐,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柳纖纖湊近她,看起來似乎是要安撫她,卻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笑道:
“師姐,你這心如死灰的模樣,可真叫人憐惜啊。”
“可惜啊,我隻覺得,這樣還遠遠不夠。”
“師姐且等著吧,今日之後,我在師兄心中的地位,隻會更重要。”
她直起身,挽住謝無塵的手臂:
“師兄,讓師姐在此處再休息一會兒吧。”
“我們先回去吧?我也想快點突破,好在宗門大比上為您爭光。”
謝無塵點頭,轉身離去。
自始至終,甚至沒問過雲昭雪一句。
看著他們的背影,雲昭雪隻覺得,心口像被挖了個洞一般,空蕩蕩的。
——原來心死到極致,連痛都感覺不到了。